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前几天还在背后骂我是扫把星,克夫精的百姓们,转眼就把我夸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们说我深明大义,说我舍生取义,说我是大楚国的骄傲。
真可笑。
人言,真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我爹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没出门。
我娘天天以泪洗面,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着:“我的儿,是娘没用,护不住你。”
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只有我,像个没事人一样。
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有心情,指挥下人,收拾我的嫁妆。
青禾看着我,欲言又止。
“小姐,您……您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正在,挑选,要带走的首饰。
闻言,我拿起,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子,在手里,把玩着。
“害怕?”我,笑了笑,“为什么要害怕?”
“……那,那可是北朔啊!”青禾,压低声音说,“是,是我们的,敌国!”
“……那个,萧烬渊,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您,嫁过去,万一……”
“没有万一。”我,把簪子,***发髻。
“……青禾,你觉得,是,远嫁北朔,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可怕?”
“还是,留在大楚,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当成,货物一样,挑来拣去,最后,随便,嫁给一个,歪瓜裂枣,守一辈子活寡,可怕?”
青禾,愣住了。
她,想了想,说:“好像……还是后者,更可怕一点。”
“这不就得了?”我,拍了拍手,“所以,我,不但不怕,我,还挺期待的。”
我,期待,去看看,那个,传说中,冰天雪地的,北朔。
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更期待,去看看,那个,传说中,弑父杀兄的,暴君。
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萧烬渊。
这个名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我,才十岁。
他,也不是,什么皇帝。
他,只是,一个,被送到,我们大楚,当质子的,北朔,不受宠的,皇子。
那时候,他叫,渊。
没有姓。
他,住在,冷宫旁,一个,破旧的,院子里。
又瘦,又小,像只,没人要的,野猫。
总是,被,宫里的,太监,欺负。
我,是,偷偷溜进宫,玩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他的。
那天,他,正被,几个太监,按在地上,打。
我,最见不得,这种,以多欺少的,场面。
我,捡起,一块石头,就冲了上去。
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我爹,从小,就教我,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然后,朝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脏兮兮的,小男孩,伸出手。
“……喂,你,没事吧?”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一双,黑得,像,深渊一样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
那眼神,不像个孩子。
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渊。”
“渊?”我,想了想,“深渊的渊吗?”
他,点了点头。
“……我叫,沈明舒。”我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
从那天起,我们,就成了,朋友。
我,会,经常,偷偷溜进宫,去看他。
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也,会,教他,读书,写字。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但,他,不爱说话。
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像个,小尾巴。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又可怜,又弱小的小哑巴。
直到,那天。
太子,带着一群人,来找他的麻烦。
太子,是宫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他,看渊,不顺眼,很久了。
他,让人,把渊,按在水缸里。
说,要看看,北朔来的,野种,能憋气,多久。
我,急了,想冲上去。
却,被,渊,用眼神,制止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渊,在水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碎瓷片。
趁着,太子,不注意。
狠狠地,划破了,太子,最心爱的一匹,汗血宝马的,肚子。
那匹马,当场,就,肠穿肚烂,死了。
太子,吓傻了。
所有人都,吓傻了。
渊,从水缸里,爬出来。
浑身,湿淋淋的,像个,水鬼。
他,走到,吓得,瘫软在地的,太子面前。
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很灿烂。
但,眼神,却,冰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现在,你,还觉得,好玩吗?”
他说。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
他,不是,什么,温顺的,小野猫。
他,是,一头,会咬人的,小狼崽子。
后来,他,被,送回了北朔。
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也,快要,忘了,那个,曾经,跟在我身后,叫我,“阿舒”的,小哑巴。
没想到。
十年后,他,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他,成了,北朔的皇帝。
而我,成了,他,指名道姓,要娶的,皇后。
这,算什么?
缘分?
还是,孽缘?
三日后,我,启程了。
我爹,到底,还是,没来送我。
我娘,拉着我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别哭。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坐上,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在,京城百姓,“公主千岁”的,山呼声中。
缓缓地,驶向了,那片,未知的,北国之地。
我,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京城。
心里,没有,一丝,留恋。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萧烬渊。
十年不见。
你,还好吗?
你,还记得,那个,曾经,给你,送过,一块桂花糕的,小女孩吗?
你,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到底,是想,报复我?
还是……
想,报答我?
我,很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