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明舒，大楚国镇国将军的嫡长女。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京城第一扫把星。

今天，是我被第99次退婚的日子。

来退婚的是李尚书家的公子，李文博。他站在我家大堂中央，脸涨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将军，沈夫人，”他朝着我爹娘拱手，声音大得能传遍半条街，“不是晚生不愿娶明舒小姐，实在是……实在是家母昨夜梦见猛虎下山，道士说此乃大凶之兆，与明舒小姐的命格相冲啊！”

我爹，镇国大将军沈巍，一张黑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他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手背青筋暴起，要不是我娘死死拉着他，估计李文博今天就得横着出去。

我娘，柳氏，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荒唐！简直荒唐！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

李文博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配得上是配得上，可也得有命享啊……”

这话一出，满堂死寂。

我，沈明舒，命格克夫。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实。

从我十五岁及笄开始，议亲的人家踏破了我家门槛。可怪就怪在，每一个与我订下婚约的男子，不出三日，必定会出事。

第一个，吏部侍郎的公子，订婚第二天，骑马摔断了腿。

第二个，永定侯的世子，订婚当天，被自家屋梁砸破了头。

……

到了第九十八个，户部尚书的独子，刚交换完庚帖，出门就被疯牛顶进了河里，捞上来只剩半口气。

这下，没人敢再上门了。

我“克夫”的名声，比我爹镇守边疆的威名还要响亮。

我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

所有人都说，谁娶了沈明一舒，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我，就坐在一旁的偏厅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丫鬟青禾急得直跺脚。

“小姐！您怎么还吃得下啊！这都第99个了！”

我吐掉瓜子皮，慢悠悠地说：“急什么。退了婚，彩礼总得还回来吧？李家送来的那对羊脂玉净瓶，我还挺喜欢的，正好摆我房里。”

青禾快哭了：“小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您的名声都……”

“名声能当饭吃吗？”我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走吧，出去瞧瞧，别让我爹真把人给砍了，咱们还得赔钱。”

我走到大堂时，李文博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我爹的剑已经出鞘半寸，寒光凛凛。

“爹，娘。”我福了福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走到李文博面前，他吓得后退一步。

我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那份婚书，当着他的面，“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李公子，”我把碎片递给他，“婚书在此，从此你我婚约作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的动作太利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文博哆哆嗦嗦地接过婚书碎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爹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简直欺人太甚！”

我娘拉着我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我的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我扶着我娘，轻声安慰：“娘，没事。嫁不出去就不嫁，我陪您和爹一辈子，不好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果然，第二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说我沈明舒，是天煞孤星转世，谁沾上谁倒霉。

我出门去布庄，都能听到旁边的人指指点点。

“快看，就是她，那个克死99个未婚夫的女人。”

“啧啧，长得倒是花容月貌，可惜了，是个活寡妇的命。”

“小声点，她爹可是大将军！”

“大将军又如何？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

我面不改色地选了匹云锦，付了钱，转身就走。

这些流言蜚语，伤不了我。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那些所谓的意外，不过是我暗中安排的一出出好戏。摔断腿的那个，是我让人在他马鞍上动了手脚。被屋梁砸的那个，是我买通了他家的下人。至于被疯牛顶的那个，是我亲自把那头***的公牛引过去的。

我不想嫁人。

尤其不想，嫁给那些，想通过我，来拉拢我父亲军权的，所谓的名门望族。

我沈明舒的婚姻，凭什么要成为别人权力的垫脚石？

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自在逍遥，有什么不好？

我以为，这第99次退婚，就是终点了。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清净了。

我没想到，三天后，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人，会，以一种，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上门提亲。

那天，京城戒严了。

百姓们惊恐地发现，城外，黑压压地，驻扎了，一支望不到边的，军队。

那，是敌国北朔的军队。

那黑色的苍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的，是一个，骑在黑色战马上，身穿玄甲的男人。

他，就是，北朔的新皇，萧烬渊。

一个，传说中，弑父杀兄，踩着血海尸山，登上皇位的，暴君。

他，兵临城下。

我们大楚的皇帝，吓得差点从龙椅上滚下来。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灭国之战，就要开始了。

可，萧烬渊，却，勒马立在城下，没有，下令攻城。

他，只，派来了一个使者。

使者，带来了，他的，聘礼。

一百二十抬，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宫前。

也，带来了他的，一句话。

“朕，闻，大楚镇国将军之女沈明舒，德才兼备，贤良淑德，心甚悦之。”

“愿以，北朔皇后之位，十座城池为聘，求娶为妻。”

“若，楚皇应允，两国，永结同好。”

“若，不应允……”

使者顿了顿，抬头，看向我们，吓得面无人色的皇帝。

一字一句地说。

“那，朕，便亲手，踏平这楚国江山，再来，迎娶朕的皇后。”

萧烬渊的话，像一颗惊雷，炸响在金銮殿上。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娶……娶我？

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暴君，那个刚刚吞并了西凉的战争疯子，带着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不是为了开战，而是为了……提亲？

而且提亲的对象，还是我这个全京城都避之不及的“克夫女”？

这事儿，太玄幻了。

玄幻到我们大楚的皇帝，龙椅上那位姓赵的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使者，你……你再说一遍？”皇帝的声音都在抖，“北朔皇帝，要娶谁？”

使者面无表情，声音洪亮：“镇国将军沈巍之女，沈明舒。”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爹身上。

我爹沈巍，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今天这阵仗，也把他给整蒙了。他站在那里，一张黑脸憋得发紫，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皇帝回过神来了，他一拍龙椅，怒道：“荒唐！简直是欺人太甚！他萧烬渊把我大楚当什么了？把沈将军的女儿当什么了？想娶就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皇帝很愤怒，但他也害怕。

谁都知道，如今的北朔兵强马壮，而我们大楚，已经多年没有战事，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真要打起来，京城这道门，挡不住萧烬渊的铁骑。

“众爱卿，你们说，此事该如何是好？”胖皇帝把皮球踢给了下面的人。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出声。

答应？把镇国将军的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成贡品一样送去敌国和亲？传出去，大楚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爹第一个就得反了。

不答应？城外那黑压压的大军可不是来观光的。萧烬渊那个疯子，说得出就做得到。到时候国破家亡，大家一起完蛋。

这，是个死局。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御史大夫，张承。一个专会耍笔杆子，跟我爹向来不对付的老头。

“陛下，”张承出列，阴阳怪气地说，“臣以为，此事，或许并非坏事。”

“哦？”皇帝挑了挑眉。

“北朔皇帝，既然，对沈小姐，如此，情有独钟，不惜，以十座城池为聘。可见，其心之诚。”张承捋着山羊胡，“若能，因此，换来两国，数十年的和平。于我大楚而言，乃是，天大的幸事啊。”

“再者说……”他斜着眼睛，瞥了我爹一眼，“沈小姐，在京中的名声……咳咳，大家也是知道的。既然，北朔皇帝，不嫌弃，这岂不是，一桩两全其美的美事？”

他这话一说出口，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张大人言之有理啊！”

“是啊陛下，牺牲沈小姐一人，幸福我大楚万民，此乃大义！”

我爹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跨出一步。

“张承！你放******！”

一声，怒吼，震得，整个金銮殿，嗡嗡作响。

“我女儿，是镇国将军的女儿！不是你们，用来，换取和平的，货物！”

“谁敢，打她的主意，先，问过我沈巍，手里的剑！”

说完，他“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指张承。

整个大殿，瞬间，乱成一团。

皇帝，吓得，从龙椅上，滑了下来。

“反了！反了！沈巍，你，你要造反吗！”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报——”

“陛下！沈，沈小姐她，自己在宫门口，求见！”

我来了。

我知道，我不来不行。

我再不来，我爹，就真的要，血溅金銮殿了。

我，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一步步，走上金銮殿的台阶。

我，目不斜视，穿过，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文武百官。

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然后，撩起裙摆，跪下。

“臣女沈明舒，参见陛下。”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从龙椅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沈，沈明舒？你，来做什么？”

“回陛下，”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又胖又怂的脸，“臣女，听闻，北朔皇帝，欲娶臣女为后。”

“臣女，不才，愿，远嫁北朔。”

“为我大楚，换取，十年，不，二十年的，和平。”

我的话，一说完。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大概，他们都没想到，我，这个，他们眼里的，灾星，祸水。

竟然，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一切。

“舒儿！”我爹，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我，“你，胡说什么！爹，不同意！”

我，回头，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担忧的眼睛。

我，笑了笑。

“爹，”我说，“您，为国镇守边疆，半生戎马。”

“女儿，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想为国，尽一份力。”

“……再说了，”我，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女儿，这克夫的名声，在国内，是嫁不出去了。”

“……换个国家，试试，说不定，就好了呢？”

我知道，我的理由，很扯淡。

但，这是，唯一能，说服我爹的，理由。

也是，唯一能，保全，我们沈家，和，整个大楚的，理由。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眼圈，红了。

我知道，他，懂了。

皇帝，见我爹，不再反对。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龙椅上，爬起来，清了清嗓子。

“……好，好啊！”

“……沈小姐，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来人！”

“……拟旨！”

“……册封，沈明舒为，和硕公主，三日后，启程，远嫁北朔！”

一道，圣旨。

就这么，决定了，我的，命运。

我，被，当成了一个，平息战火的，贡品。

一个，用来，讨好，敌国暴君的，礼物。

我，成了，大楚国，百姓口中的，英雄。

也成了，整个沈家的，罪人。

我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是，一场，比战场，更凶险的，后宫争斗。

甚至，可能，是，死亡。

但，我，不怕。

因为，我，还有一个，秘密。

一个，连我爹娘，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那个，所谓的，北朔暴君，萧烬渊。

我，认识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