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秦府后院中，银烛台盏映着丝竹歌舞，玉碗美酒间随觥筹交错，俨然是一场琼台玉宴，受邀请的宾客也非富即贵。

曾经的江成竹，如今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成为秦家刚从江南被接入京的嫡女秦南霜。

暮色渐深，宫宴灯火通明。她穿着妃色裙衫穿过人群，雪白的面庞清艳可人，头发用玉簪简单盘起，行礼时姿态端正，手腕上的珠玉叮当作响。

周围的官家夫人、小姐们小声议论，惊呼声、与夸她美貌的惊叹传进耳朵。

她不认识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女们，但她们都主动来和她搭话，也有不知多少位贵气公子停下脚步来与她攀谈。她面上带笑应付着，余光却不断扫视筵席角落——秦瑜还没出现。

三年前秦瑜带她找了位江湖神医。那人用银针改了她的脸型，为她装上了一只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新眼睛。原本还青涩清冷的面庞变得柔美清丽，连她自己照铜镜都觉得有些陌生。

教习嬷嬷用戒尺纠正她的仪态，教她怎么走路裙摆不晃，怎么端茶手腕要露三寸。药膳调理了半年，单薄的身子丰润起来。

此刻她握着白玉酒杯，回想起这段时日。

这都是她一点一滴的磨砺，她花了半年时间，才终于成就了今日。

而秦瑜，也在这半年中不停地往返江南与京城两地。

他们之间，就像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线，他在遥远的另一端，而她却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她在筵席上待了许久，终于等到秦瑜出现，她朝他微笑示意，昂着头缓缓走到他的身旁。

秦瑜低头，望见他们的衣角在清风拂动下牵在一处，他的眼眸闪烁了一瞬，没有说什么，只是揽着她往里面走去。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没有丝毫违和感。

谁都没有注意到，筵席的角落里，裴长宁怔愣在原地，从秦南霜出场开始，一双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深沉得宛若幽潭，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

直到秦南霜挽着秦瑜坐上主位，他才听见自己喃喃的声音。

“那是……成竹啊……”

秦南霜注意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眸中划过一道深色。

她知道，她成功了。

翌日。

秦南霜天没亮就起来梳洗，穿了件水红色的衫裙，头发用银簪简单盘起。她对着镜子把银簪插好，簪头的红珠子点缀在发间。

这簪子是秦瑜昨晚着人送来的，配她今日这一身倒是刚好合适，秦南霜拨弄了一下发间的那串珊瑚珠，露出一抹笑容。

今天可是她精心策划的跟仇人见面的日子，她当然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

她莲步轻移，到了门外，马车已经侯在别院门口，见她出来，忙迎上前，“秦小姐。”

秦南霜微微颔首，上了马车，车子平稳地行驶出去。

她靠在车厢上，微微阖眸。

半年了，逼死她之后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够久了，是时候该算账了。

到了地方她让车夫停在路边，为自己取东西，一边安静等着一边闭目养神。

半晌，车厢被人敲响，秦南霜睁开眼睛，透过木窗看向外面，一匹骏马拦在她的马车前，端坐在上方的男子挑开帘布，看着她。

秦南霜的瞳仁骤然缩紧，她用力咬牙，克制住心头汹涌的怒火。

裴长宁一语不发，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秦南霜也笑眯眯地回看他，轻声细语道：“怎么了？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裴长宁纵马来到车前，长臂一伸，掀开了车帘，探身过来，手慢慢滑落，最终抵住了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皮肤，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难辨，“成竹……”

他俯下身，薄唇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颤栗，“你回来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