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绝症真相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膜,粘腻地裹缠在口鼻处。
江焰坐在诊室里,指尖冰凉,听着医生平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
那些术语一个个砸过来——“晚期”、“广泛转移”、“积极治疗的话,
预计生存期……”后面的话,他有些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看见医生嘴唇一张一合,
吐出模糊的音节。窗外的阳光很好,明晃晃地打在医生桌面的金属病历夹上,
反射出刺眼的光斑。世界在他周围缓慢地失真、褪色,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又徒劳地搏动。“……建议尽快住院,进行化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怎么接过那一叠沉重的检查报告,又是怎么机械地走出诊室的。
长长的医院走廊,天花板低矮,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扶着冰凉的墙壁,慢慢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不真切。他想去找林晚,他的未婚妻,
刚才取药时她说去打个电话,应该在安全通道那边。快到拐角,他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是林晚。他停住脚步,心脏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把自己隐在墙角的阴影里。然后,
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林晚最好的闺蜜。“晚晚,
你别这样……会好起来的……”林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无法化开的哭腔,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泪水,
破碎地逸出:“……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像哥哥一样离开我……”江焰的心微微***,
想起林晚偶尔提过的,那个在她年少时因意外去世的哥哥,那是她心里一直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下意识想上前,把她搂进怀里。可林晚接下来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
毫无预兆地、精准地捅穿了他的心脏。“你知道吗……”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得可怕,
……就好像哥哥还在……能替我挡着所有可怕的事……可现在……连他也要……”后面的话,
江焰再也听不见了。巨大的耳鸣声席卷了他,淹没了整个世界。他扶着墙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指甲几乎要掐进冰冷的墙皮里。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些深情的注视,那些依赖的拥抱,
那些“阿焰你真好”的喟叹,全都透过他,投向了另一个早已逝去的影子。他只是一个容器,
盛放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他只是一个替身,用尽一生,扮演了一场深情的错觉。
2 替身之痛心脏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先是尖锐的剧痛,随即迅速变得麻木,
空荡荡地漏着风。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过了很久,
才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回了自己的病房。关门,隔绝外界的一切。他走到洗手池前,
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这张脸,因为刚刚得知的噩耗和方才那致命一击,
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他伸出手指,触碰冰凉的镜面,
仿佛想触摸那个被称为“影子”的可悲存在。然后,他抬起手,用指腹狠狠擦过眼角。那里,
有一点不争气的湿意。不能哭。至少,不能为她这句话哭。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神里的痛苦、震惊、绝望一点点褪去,一种可怕的平静逐渐浮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一个残忍的,
对谁都残忍,尤其是对他自己的计划。他得推开她。必须用最快、最狠的方式,
斩断她所有的不舍和留恋。他不能让她守着一個影子,耗上接下来的几个月,
更不能让她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对着一个越来越像她哥哥的逝者痛苦怀念。她应该解脱。
3 残酷计划而他这个拙劣的替代品,应该在谢幕前,亲手把戏演砸。化疗的痛苦远超想象。
冰冷的药液滴入血管,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窜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
带来难以言喻的酸胀和刺痛。随之而来的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剧烈的呕吐几乎要掏空五脏六腑,食欲彻底消失,闻到一点食物气味都会引发新一轮的干呕。
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枕头、衣领、洗手池,触目所及,都是纠缠的灰黑色发丝。
镜子里的那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面色灰败,像一株失去水分迅速枯萎的植物。
每一次治疗都像在地狱里走一遭。最难受的时候,江焰蜷缩在病床上,牙齿死死咬着被角,
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噬骨痛楚,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他多想林晚能在身边,
能握着他的手,哪怕只是用她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
也能生出一点点对抗虚无的力气。但他不能。时机到了。他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轻盈又带着这几日特有的迟疑和小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对旁边来看望他、并早已被他拉入计划中的好友陈默使了个眼色。林晚推门进来,
手里拎着保温桶,脸上带着强打精神的、温柔的笑意:“阿焰,我熬了点清粥,
你……”话没说完,江焰猛地抬手,一把挥开她递过来的保温桶。“嘭”的一声闷响,
保温桶砸在地上,盖子摔开,温热的粥洒了一地,粘稠地蔓延开。“喝喝喝!
天天就是这些玩意儿!我看见就想吐!”江焰的声音嘶哑,却刻意拔高,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暴躁,“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看见你就喘不上气!
”林晚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碎裂,只剩下愕然的苍白。她看着地上狼藉的粥,
又看看床上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声音发颤:“阿焰……我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用不着!”江焰扭过头不看她,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砸过去,“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
现在跑来假惺惺地装好人?滚!”陈默适时地站起来,脸上堆着尴尬又虚伪的笑,
打圆场般去搂林晚的肩膀:“晚晚,你先出去吧,阿焰他难受,脾气不好,
不是冲你……我在这儿看着呢。”林晚被陈默半推半劝地弄出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江焰似乎听到了她再也压抑不住的、极低的一声呜咽,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掐出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把她拉回来的冲动。戏,必须演下去。
4 凌迟之爱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漫长而酷烈的凌迟。他对林晚的态度急转直下,
恶劣到连护士都看不下去。他挑剔她带来的每一顿饭,指责她笨手笨脚,
用最刻薄的语言讥讽她的关心。他开始频繁地“找茬”,毫无缘由地大发***,摔东西,
吼叫着让她“滚”。他甚至“变本加厉”。有一次,林晚熬了通宵照顾他,
天亮时累得在他床边打了个盹。江焰睁开眼,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和憔悴的面容,
心脏抽搐般地疼。他却猛地推醒她,眼神冰冷充满嫌弃:“要睡滚回家睡!
你在这里我根本休息不好!碍事!”林晚眼底的光,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
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看他时的眼神,从最初的不解和受伤,渐渐变成了畏惧、疲惫,
最后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江焰的心,
也随着她的远离,一寸寸彻底死寂下去。目的快达到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最后一次,他使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他让陈默故意透露给林晚一个“消息”——他厌倦了,他不想死,
他想试试国外一个朋友推荐的天价疗法,但那需要很多很多钱,而林晚,
显然已经没什么能榨取的价值了。他甚至让一个女性朋友来病房,演了一出暧昧不清的戏,
故意让林晚“撞见”。那天,林晚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他以前最爱吃的那家糕点。
她看到了病床边那个俯身看似亲密地给江焰擦汗的女人身影,
也听到了江焰用她从未听过的、带着某种轻佻的语气对陈默说:“……总缠着不放,
烦死了……早点认清现实不好吗?”林晚没有进去,没有吵闹。她只是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