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旧宅的空气还凝着刚才的戾气，灰尘在斜***来的阳光里浮动，落在凌薇笔挺的西装裤上，却像是连靠近她都要小心翼翼。
苏瑾攥着丝绒盒子的手指泛白，刚才被踩过的手背红得刺眼，膝盖也还隐隐作痛。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气场逼人的女人，那句“你归我管”像块石头砸在心里，沉得让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是我？”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没低头——即使身处绝境，他也不想显得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凌薇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睫毛很长，垂下来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抬眼时，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没被生活磨掉的倔强，像蒙尘的星星，微弱却不肯熄灭。
这就是她选他的原因。
前世她在雨夜见过他抱着流浪猫时的温柔，后来又在豪门宴会上见过他被家族推出来应酬时的隐忍，他干净、坚韧，不像圈子里那些满肚子算计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走投无路，却没丢了骨气，这样的人，比那些趋炎附势的“精英”可靠得多。
“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凌薇没绕圈子，语气直白得不留余地，“苏家的债务我来还，***的遗物我会帮你好好保管，以后没人再敢找你麻烦。作为交换，你跟我结婚，扮演好‘凌太太’的角色。”
“结婚？”苏瑾瞳孔骤缩，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了一遍。他以为最多是被雇佣、做助理，却没想到是结婚——这种把自己完全绑在别人身上的方式，让他的自尊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只是名义上的。”凌薇补充道，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三年后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着，还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安稳生活的钱。”
她的话像一道选择题，左边是走投无路的绝境，右边是看似风光却没有自由的契约婚姻。苏瑾的脑海里闪过刚才刀疤脸的凶神恶煞，闪过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好好活下去”的模样，还有手里这个承载着母亲念想的丝绒盒子——如果他不答应，他不仅还不上债，甚至可能连母亲唯一的遗物都保不住。
可答应了，他就成了别人“名义上”的丈夫，成了依附凌薇生存的人。以后别人提起他，只会说“那是凌总的人”，而不是“苏瑾”。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凌薇的助理林舟都忍不住从门外探了探头，却被凌薇一个眼神制止。
凌薇没催他，只是靠在旁边的旧沙发上，姿态放松却依旧带着掌控感。她知道苏瑾会答应——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他不是只会抱怨的懦夫。
终于，苏瑾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的挣扎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我不会花你多余的钱，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都会自己做。”
凌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还以为这少年会提些关于自由、关于尊严的要求，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句带着倔强的承诺。
“可以。”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半小时后，林舟会来接你去收拾东西，然后带你去见律师签协议。”
苏瑾接过名片，卡片质感冰凉，上面只有凌薇的名字和一串号码，没有多余的头衔，却比任何华丽的名片都更有分量。他攥着名片，指腹能感受到卡片边缘的锐利，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那……苏家的债务？”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想让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再牵扯到别人。
“林舟会处理。”凌薇说完，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手和膝盖，让林舟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说完，她没再停留，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苏瑾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和丝绒盒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自尊的失落，却也有一丝微弱的庆幸——至少，他不用再担心被追债的人找上门，不用再担心保护不了母亲的遗物。
半小时后，林舟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态度恭敬却不失分寸：“苏先生，凌总吩咐我带您去处理伤口，然后去收拾您的东西。”
苏瑾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跟着林舟走出了这座承载了他前半生所有回忆的旧宅。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为他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句号。
坐在林舟开的车里，苏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叫凌薇的女人，像一座突然出现在他绝境里的冰山，冰冷、强大，却也给了他一条活下去的路。
只是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而此刻，凌薇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林舟发来的“苏先生已上车”的消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她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文件，里面是苏瑾的资料——从他的出生日期、上学经历，到苏家破产后他打了多少份工、有没有欠过别人钱，事无巨细。
“苏瑾，23岁，毕业于美术学院，擅长油画……”凌薇看着资料里的一行字，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
她要的从来不止是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林舟，”她拨通助理的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把苏瑾的东西送到浅水湾的别墅，另外，让管家准备一间朝南的房间，里面放些画具。”
电话那头的林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凌总。”
挂了电话，凌薇看着窗外的摩天大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场以契约开始的关系，或许会比她想象的更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