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刺目的白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那是她,凌兮,
二十一世纪最年轻顶尖的外科主任,连续三台高难度手术后的最终宿命——猝死。再睁眼,
视线模糊不清,浑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组般酸疼。一股浓重劣质的熏香味混合着霉味直冲鼻腔,
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呀!醒了!她居然醒了!
”一个尖利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女声响起。凌兮勉强聚焦视线,
看到一个穿着古代粗布衣裙、颧骨高耸的婆子正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里满是嫌弃和惊疑。“真是命硬!冲喜冲不成,王爷那边眼看就不行了,
还以为你直接跟着去了倒省事!没想到又活过来了!”那婆子唾了一口,“既然醒了,
就别躺着装死!晦气东西,赶紧滚去后院杂役房干活!”冲喜?王爷?杂役房?
凌兮撑着发胀的额头坐起身,冰冷的触感从身下的硬板床传来。
她迅速扫视四周——蛛网密布的房梁,斑驳的墙壁,破旧的桌椅,
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完全不合身、料子粗糙的大红嫁衣。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式地涌入脑海:原主也叫凌兮,
是吏部一个芝麻小官被上司强行塞过来,给那位权倾朝野却病入膏肓的摄政王夜宸冲喜的。
结果花轿刚抬进王府侧门,就传来王爷毒发呕血、眼看要咽气的消息。
她这个冲喜新娘直接被扔进了这最偏僻的破落院子自生自灭,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
王府下人惯会踩低捧高,眼前这个张嬷嬷就是派来“照料”(实则磋磨)她的。
凌兮的心沉了下去。穿越了。而且还是地狱开局。张嬷嬷见她不动,
上前就想拧她耳朵:“耳朵聋了?叫你…”凌兮眼神一冷,下意识一个格挡擒拿,
精准地扣住了张嬷嬷的手腕。虽然身体虚弱,但技巧还在。“啊!疼疼疼!反了你了!
你个贱蹄子敢跟我动手?!”张嬷嬷没料到一向懦弱的原主突然反抗,疼得哇哇大叫。
凌兮甩开她的手,声音因为缺水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闭嘴。吵死了。
”张嬷嬷被她那冰冷的眼神和突然爆发的气势唬住了,一时竟真的不敢再骂。凌兮下床,
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缺了口的茶壶,晃了晃,里面有点底子水。她也顾不上干净与否,
直接倒了一杯灌下去,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必须冷静。活下去是第一要务。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度恐慌的喧哗声和杂乱奔跑的脚步声。“不好了!不好了!
王爷又吐血了!”“太医!快请太医啊!
”“气息快没了…怎么办啊…”整个王府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张嬷嬷也慌了神,也顾不上凌兮了,探头往外看,喃喃自语:“天爷啊…王爷要是没了,
咱们这些伺候侧院的…”她打了个寒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下场。凌兮心中一动。机会!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张嬷嬷,
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喧闹声最中心的方向跑去。“哎!你干什么去!回来!
”张嬷嬷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喊。凌兮充耳不闻。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直觉,
她冲向王府主院。越是靠近,气氛越是凝重压抑,下人们面如死灰,
端着水盆纱布的侍女们手都在发抖。主卧房外围满了人,
几个穿着官袍的老者(显然是太医)摇头叹息,面色惨白。
“王爷…王爷这脉象…已是油尽灯枯之兆啊…”“准备…准备后事吧…”“毒素已侵入心脉,
回天乏术了啊…”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爷!
王爷您不能丢下我们啊!”凌兮挤开人群,目光锐利地扫向床榻。
只见一个男人躺在锦绣堆中,面色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却泛着诡异的深紫,
嘴角残留着暗黑色的血渍。他剑眉紧蹙,即使昏迷中也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但那张脸…凌兮呼吸微微一滞。
苍白病色也难掩其惊心动魄的俊美,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紧绷如刀削。
这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貌,哪怕此刻生命垂危,也透着不容忽视的尊贵与压迫感。
这就是她的“冲喜”对象——摄政王夜宸。几乎是职业本能,凌兮快速上前,
无视周围人的惊呼和阻拦,直接伸手探向他的颈动脉。脉搏极其微弱、快速且紊乱!
又摸向他鼻下,呼吸浅促,带着那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氰化物?!类似物中毒!
“你干什么!滚开!”一个太医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女子!
冲撞了王爷遗体你担待得起吗!”另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要来拉她。“他还没死!
”凌兮猛地甩开他们的手,声音清冷如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但再耽误就真死了!都让开!”她一把扯开夜宸胸前繁复的衣襟,
露出精壮却同样苍白的胸膛。双手交叠,找准位置,开始进行胸外按压!
“一、二、三、四…”她口中冷静地计数,动作标准而有力。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亵渎”遗体行为惊呆了!“妖女!你在对王爷做什么!
”太医气得胡子发抖。凌兮根本不理他,按压三十次后,深吸一口气,捏住夜宸的鼻子,
俯身对准他那苍白的唇,进行人工呼吸!“啊——!”有侍女尖叫着晕了过去。“快!
快拉开这个疯婆娘!”管家终于反应过来,尖声叫着家丁。就在这时,
床榻上的夜宸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的呛咳,又是一小口暗黑色的血涌出,
但他原本几乎停止的胸膛,竟然重新开始了微弱的起伏!虽然依旧昏迷,但明显有了呼吸!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那些冲上来要抓凌兮的家丁。凌兮松了口气,停下动作,
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冷冽的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众人,最后落在那个为首的太医身上。
“看清楚了?这叫急救。不懂就别瞎宣布死亡。”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王爷中的是剧毒,毒素影响呼吸和心跳,刚才只是假死状态。现在,
我要给他进行进一步治疗,需要安静,需要热水、纱布、银针,还有,
你们府里最好的解毒药材,全部拿过来!立刻!马上!”她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命令口吻,那是在手术室里历练出的气场。众人被她镇住,
一时竟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反驳。躺在地上的管家最先回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连滚爬爬地起来:“快!快按姑娘说的做!快去!”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动起来。
凌兮重新看向夜宸,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腕脉,仔细感受着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搏动,
秀眉紧蹙。“那个…姑娘…”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知姑娘高姓大名?真能救活我家王爷?”“凌兮。”她报上名字,目光没离开病人,
“能不能救活,看你们配合程度,也看他的造化。现在,闲杂人等都出去,你,
”她指向管家,“留下帮忙。”太医们脸色青白交加,想说什么,
但看着王爷确实恢复了一丝生机,又不敢再贸然阻拦,只得悻悻退到外间,
却竖着耳朵不肯真的离开。很快,凌兮需要的东西被送来了。她迅速检查药材,挑出几样,
让人拿去煎煮。又用热水净手,拿起银针,在烛火上烤过。她掀开夜宸的眼皮观察瞳孔,
又仔细检查他指甲的颜色和口腔黏膜。
…毒素主要攻击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伴有严重的心肌损伤和代谢性酸中毒…”她一边检查,
一边无意识地低声分析,用的全是周围人听不懂的术语。管家听得云里雾里,
但看她专业冷静的模样,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信心。凌兮选准穴位,手法快稳准地落下银针,
试图刺激他的生命体征,促进毒素代谢。就在这时,夜宸的长睫剧烈颤动了几下,
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墨色眼眸,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失焦,
但深处却仿佛蕴藏着万年寒冰和无尽深渊,锐利、冰冷,带着审视和极度的危险感。
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凌兮脸上,
似乎想看清这个离他极近、正在他身上“施针”的陌生女子。凌兮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怔,
随即恢复专业态度,语气平静无波:“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头晕、视觉模糊?
”夜宸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呼吸又急促起来。凌兮手下施针的动作不停,
语气依旧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凌兮。暂时负责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的人。别说话,
保存体力,配合治疗。”她顺手调整了一下他头部的姿势,以便呼吸更顺畅。
夜宸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带着探究和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兴味。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冷静得近乎冷酷,眼神清澈专注,动作干脆利落,
对着他这位权倾朝野、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没有半分畏惧或谄媚,只有…公事公办的专业?
他虚弱地抬起手,用尽力气,冰冷的手指猛地扣住了她正在施针的手腕。力道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救…我…”他盯着她的眼睛,气息微弱,眼神却锐利如刀,
“条件?”凌兮挑眉,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她稍微用力,
轻易挣开了他虚弱的手钳制——开玩笑,她可是练过防身术的。“条件?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没有的弧度,继续手上的针灸工作,语气淡然,“第一,
我的治疗,任何人不得干涉。第二,我需要独立的院落和齐全的药材。第三,
之前那个对我大呼小叫的张嬷嬷,我不想再看见她。”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
我能把你救活。现在,安静,别打扰我工作。”说完,她不再看他,
全部注意力回到了银针和他的脉象上。
夜宸墨色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更深沉的玩味。他缓缓闭上眼,
唇角似乎极微弱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因为一阵袭来的剧痛而闷哼出声,
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凌兮立刻察觉到他的变化,手下动作更快,又落下几针,
同时冷静地吩咐旁边已经看傻了的管家:“参片!吊着他的气!药煎好了没有?加快速度!
”房间里只剩下凌兮冷静专业的指令声、夜宸压抑的痛楚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摄政王与他的“冲喜”神医,在这弥漫着药味和死亡气息的房间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正式相遇了。夜宸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比刚才那若有似无的状态要平稳了一些。
凌兮的急救和针灸显然起了作用,强行将他从鬼门关拉回了一小步。
苦杏仁的气味依旧萦绕不散。凌兮眉头紧锁,对管家道:“取一碗温牛奶,或者豆浆、蛋清,
越快越好!”管家虽不明所以,但此刻凌兮的话就是救命稻草,他连声应着,
亲自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吩咐。外间的太医们窃窃私语,对凌兮的命令感到匪夷所思。
“牛奶?此乃何意?从未听闻牛奶可解毒!” “胡闹!简直是胡闹!王爷万金之躯,
岂能…”凌兮耳尖,冷冷甩过去一句:“闭嘴!氰…此等剧毒,
牛奶蛋清可暂时包裹胃中残留毒物,减缓吸收!不懂就学着点,别耽误我救人!
”她语气冲得很,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傲慢。那几个太医被她噎得面红耳赤,
却又不敢再大声反驳,毕竟王爷确实因她的举动而恢复了呼吸。很快,温牛奶送来了。
凌兮尝试着扶起夜宸,但他浑身无力,根本坐不住。她只好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一手环过他宽阔却冰冷的肩膀,另一手小心地试图将牛奶喂进去。这个姿势极其暧昧。
她几乎是将他搂在怀里,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纤细的肩颈处,呼吸微弱地拂过她的皮肤,
带来一阵战栗。凌兮全神贯注在喂药上,心无旁骛,但夜宸似乎有所察觉,
长睫又颤动了几下,墨色的眸子微微睁开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是她近在咫尺的、白皙认真的侧脸和微微抿紧的唇瓣。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别动,喝下去。”凌兮命令道,
语气是不容商量的专业口吻。她小心地一点点将牛奶喂入他口中。夜宸极其配合,或者说,
他此刻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那双半睁的眼眸,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凌兮。喂完小半碗牛奶,
凌兮轻轻将他放平,再次检查他的脉搏和瞳孔。“药!药煎好了!
”侍女端着刚煎好的汤药小跑进来,浓郁的苦涩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凌兮接过,
先自己尝了一小口,仔细分辨其中的成分和火候。这是她的职业习惯,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动作却让周围人又是一惊——她竟然敢尝王爷的药?夜宸的目光也微微一凝。
确认无误后,凌兮再次用同样的方法,艰难地给夜宸喂药。这次喂得更慢,生怕他呛到。
整个过程,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药碗轻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所有***气都不敢出,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行为怪异却异常冷静的女子,
如同摆弄什么精密仪器般“摆弄”着他们尊贵无比的摄政王。而王爷,竟然…默许了?
喂完药,凌兮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这具身体太虚弱,
这一番急救和折腾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但她不敢松懈,再次为夜宸施针,巩固效果,
促进药力吸收。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宸的脸色似乎没有那么死白了,呼吸虽然仍弱,
却逐渐变得规律起来。最明显的是,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仿佛那蚀骨的痛苦稍稍减轻了少许。凌兮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拔下银针。她知道,
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接下来需要持续的药物解毒和精心调理。她站起身,
因为疲惫和低血糖,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夜宸,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管家立刻上前,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凌…凌姑娘,王爷他…”“暂时死不了。
”凌兮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毒素未清,后续治疗很麻烦。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干净的环境,还需要大量的药材,很多你们这里可能没有,
我会列出单子,你们尽力去找。”“是是是!姑娘放心!老奴立刻去办!您需要什么,
尽管吩咐!”管家连声应承,看凌兮的眼神就像看活菩萨。“还有,
”凌兮目光扫向外间那几个竖着耳朵的太医,声音冷了几分,
“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来指手画脚,干扰我的治疗方案。否则,出了任何问题,
你们自己负责。”太医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人敢再出声质疑。事实胜于雄辩,
王爷确实是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
凌兮又看向床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夜宸,对管家道:“派人十二时辰轮流看护,
注意记录他的体温、呼吸、脉搏…就是心跳频率,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她交代得极其详细专业,管家听得一愣一愣,只能拼命点头。“现在,
给我准备热水、干净的衣服,还有吃的。”凌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另外,
把我之前提的条件,落实一下。”她可没忘记那个张嬷嬷。“是!姑娘这边请,
老奴立刻给您安排上好的厢房!”管家躬身引路,态度无比殷勤。
凌兮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夜宸。他安静地躺着,仿佛刚才那短暂清醒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能感觉到,那双紧闭的眼眸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深沉和危险。这个男人,
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救活他,是机遇,也可能是一场更大的冒险。但她凌兮,
从不怕冒险。她转身,跟着管家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卧室,脊背挺得笔直。
外间的太医们面面相觑,最终也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昏睡的夜宸和几个小心翼翼伺候的侍女。而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床榻上的男人,
指尖极轻地动了一下,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难以察觉的弧度。
“凌…兮…”一声极轻的呢喃,消散在浓重的药味里。
管家给凌兮安排的“上好的厢房”就在夜宸主院隔壁的一处独立小院,清幽雅致,
显然比之前那破落院子强了百倍。凌兮没客气,首要任务就是彻底清洁。
指挥着战战兢兢的侍女们用热水和烈酒(她要求的高度酒勉强达标)将屋里屋外擦洗了三遍,
所有床单被褥全部换新,通风晾晒。她自己更是用提纯过的酒精反复洗手,几乎搓掉一层皮。
“姑娘,这…这酒多金贵啊…”一个小侍女看着被大量使用的烈酒,心疼得直咂舌。
“金贵还是你们王爷的命金贵?”凌兮头也不抬,专注地调配着简易的消毒液,
“细菌感染了更麻烦。”“细…菌?”侍女一脸茫然。“就是你们说的‘病气’、‘邪祟’。
”凌兮懒得过多解释,简单粗暴地定义,“按我说的做,能保你们王爷少受点罪。
”侍女似懂非懂,但看她神色严肃,不敢再多问,乖乖照办。等一切收拾妥当,
凌兮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吃了点清淡的食物,
便开始伏案疾书。一张长长的清单很快写好,上面罗列了各种药材,其中不少名称闻所未闻,
还有些稀奇古怪的要求:纯度最高的烈酒、木炭、石膏、甚至还有磁石、硫磺等物。
管家拿着清单,眼睛瞪得老大:“凌姑娘,
这…有些药材怕是宫里也难寻…还有这些…”“尽力去找。”凌兮语气不容置疑,
“找不到的,告诉我最相似的替代品。另外,给我找几个手艺好的铁匠和工匠,
我需要定制一些工具。”她又画了几张简易的图纸,
上面是镊子、探针、不同型号的刀具甚至简易蒸馏器的雏形。管家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图纸,
头皮发麻,但想起王爷那微弱的呼吸和凌兮冷静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
老奴这就去办!”接下来的几天,摄政王府的下人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奇葩”。
这位新来的凌姑娘,不像其他贵女那样吟诗作画赏花,
而是整天窝在她的院子里鼓捣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空气里时常飘出奇怪的药味、酒味,
有时还有轻微的爆鸣声(凌兮在试验提纯和简易化学反应),吓得路过的下人心惊胆战。
而主院卧房,则成了凌兮的“主战场”。每日雷打不动的诊脉、施针、喂药。
她手法精准利落,表情永远是那种专注于课题研究的冷静,
仿佛眼前这具极具诱惑力的男性躯体只是一具需要修复的精密仪器。夜宸的状况时好时坏。
毒素顽固,清除缓慢,发作时依旧痛苦不堪。但他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每次醒来,
他总能看见凌兮那张清丽却冷淡的脸庞,
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指在他手腕、脖颈、胸口处按压探查。“今日感觉如何?胸闷可缓解?
视觉还有重影吗?”她问得例行公事,一边记录着他的脉象和数据。夜宸靠在软枕上,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墨眸却日益深邃锐利,总是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尚可。
”他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带上了几分惯有的慵懒腔调,“有劳爱妃…费心。
”凌兮笔尖一顿,抬眼看他,纠正道:“我叫凌兮。不是你的爱妃。
”她可没承认那个可笑的冲喜身份。夜宸低低咳嗽两声,
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拜过堂,便是本王的人。称呼而已,爱妃喜欢叫什么,
便叫什么。”凌兮懒得跟他争辩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拿起准备好的银针:“翻身,脱衣服,
施针。”夜宸从善如流,配合地解开中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虽然病弱,
但常年习武的底子还在,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
只是此刻上面布满了施针的痕迹和尚未完全消退的毒症青紫。凌兮目光纯粹,落针又快又准。
冰凉的指尖偶尔划过他温热的皮肤,带来细微的战栗。
夜宸的目光却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上。她工作时,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光晕,冷静得近乎无情,却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爱妃这施针的手法,与太医院甚是不同。”他忽然开口,气息拂过她耳畔。
凌兮头也不抬:“他们那是养生保健,我这是治病救命。不是一个路子。”“哦?
”夜宸挑眉,“不知爱妃师从何处?这般…别致的医术,本王闻所未闻。”“家传绝学,
恕不外传。”凌兮敷衍道,拔出一根针,“王爷若好奇,不如想想是谁给你下的毒更实际。
”夜宸眸色骤然一深,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病弱慵懒的样子,轻笑:“爱妃说的是。”这时,
门外传来通报声,原来是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奉命前来“协助”诊治。张太医进来,
看到凌兮正在施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面上还是恭敬地向夜宸行礼。他自持身份,
上前一步:“王爷,老夫来为您请脉…”“等等。”凌兮冷声阻止,
拿起旁边一瓶自制消毒液,“洗手。”张太医一愣:“什么?”“病气…呃,邪祟交叉感染,
不利于王爷康复。洗手,或者出去。”凌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张太医脸色涨红:“你!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那是你孤陋寡闻。
”凌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看向夜宸,“王爷,您的意思?”夜宸靠在枕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他微微颔首,
声音虚弱却清晰:“听凌姑娘的。”张太医气得胡子发抖,但在夜宸的目光逼视下,
只得悻悻然用那刺鼻的“消毒液”洗了手,才得以搭上夜宸的脉。他凝神诊了片刻,
眉头紧锁:“王爷脉象依旧沉疴淤堵,邪毒深种啊…依老夫看,当用猛药攻之,
辅以…”“猛药攻之?”凌兮冷笑,“王爷现在肝肾功能严重受损,代谢能力极差,
用猛药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你现在该做的是保肝护肾,维持水电解质…维持体内平衡,
缓慢清毒!”“***!毒邪自然要强力清除!你这温吞之法,何时才能见效?
”张太医吹胡子瞪眼。“见效?”凌兮指了指夜宸稍微好转的脸色和呼吸,“这不就是效果?
难道要像你们之前那样,直接宣布准备后事才算见效?”“你!”张太医被堵得哑口无言,
面红耳赤。夜宸适时地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本王累了…张太医,
你先退下吧。诊治之事,交由凌姑娘全权负责。”张太医不敢违逆,只得狠狠瞪了凌兮一眼,
愤然离去。凌兮面无表情地继续收针。夜宸看着她,忽然低笑:“爱妃这张嘴,真是锋利。
”“实话实说而已。”凌兮收拾好药箱,“王爷休息吧,晚点再送药来。”她转身欲走,
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停下。凌兮回头,
对上夜宸深邃的眼眸。“爱妃今日…似乎格外动气?”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
凌兮挣开他的手,语气平淡:“我只是不喜欢外行指导内行,
尤其是拿病人生命开玩笑的外行。王爷既然选择相信我,就请信到底。”说完,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夜宸看着她的背影,摩挲着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细腻的触感和一丝淡淡的药香。他苍白的唇角,
缓缓勾起一抹极深的笑意。有趣。这个女人,越来越有趣了。当日下午,
凌兮需要的部分药材和工具送到了小院。她立刻投入研究,试图分析毒素成分,
配制更有效的解毒剂。忙碌到深夜,她正准备歇下,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似乎还有闷哼声。凌兮警觉地起身,悄声走到门边。只见月光下,一个黑影踉跄着翻墙而入,
落在她的院中,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是夜宸!他穿着一身夜行衣,
显然刚刚外出归来,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正在渗血。他看到凌兮站在门口,
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平静,仿佛只是散步归来。“爱妃还未歇息?”他语气如常,
仿佛没看见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臂。凌兮皱眉,目光落在他伤口上:“王爷这是去体验生活了?
还是嫌自己命太长?”夜宸低笑一声,走近她,
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血腥气:“遇上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活动了下筋骨。
”他打量了一下她单薄的寝衣,“夜深露重,爱妃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他的关心听起来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调侃。凌兮却没接话,直接抓住他未受伤的手臂,
将他拉进屋里,按在椅子上。“坐下。”她命令道,转身去拿她的药箱。夜宸挑了挑眉,
倒是配合地看着她拿出消毒液、纱布和药粉。凌兮熟练地剪开他伤口周围的衣袖,清理血迹。
伤口不深,但边缘泛黑。“武器上有毒?”她脸色一沉,仔细检查。“小毒,无碍。
”夜宸浑不在意,目光却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烛光下,她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鼻尖微微翕动,似乎在分辨毒药的气味。“闭嘴。”凌兮冷声道,拿出银针探了探伤口,
又凑近闻了闻,“不是剧毒,但够阴损,会延缓伤口愈合,引起溃烂。
”她动作利落地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夜宸看着她微蹙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