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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弃老堂山脚下的槐树村有个延续百年的规矩:人活过六十,便是“活够了岁数”,

得自己走进村后山的“弃老堂”等死。说是堂,实则是个漏风漏雨的破山洞。村里人相信,

老人多活一天,便多耗一天子孙的福气阳寿。这规矩残忍,却在饥荒战乱的年月里,

让槐树村一次次熬了过来。李老栓今年六十一了。生日那天晚上,

儿子和媳妇默默给他收拾了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个冰冷的窝窝头。孙子铁蛋躲在门后,

不敢看他。李老栓没言语,磕了磕旱烟袋,佝偻着背,

自己走进了后山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弃老堂里阴冷潮湿,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味。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几个蜷缩着的黑影,是比他先来的老人,都已奄奄一息。

李老栓找了个角落坐下,心里一片死灰。他不怪儿子,村里世世代代都这么过来的。夜深了,

山洞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无数冤魂在哭。李老栓又冷又饿,摸出个窝窝头,刚要啃,

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山洞最深处的阴影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以为是老鼠,没太在意。可那声音越来越近,

还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像是***什么的声音。借着洞口漏进来的一点惨淡月光,

李老栓看清了那东西——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四肢着地,

肚子奇大无比,脖子却细得吓人,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它的眼睛凸出,冒着绿光,

正趴在一个早已断气的老人身上,啃食着什么。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他,猛地转过头,咧开一张直到耳根的大嘴,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牙齿。它发出“嗬嗬”的嘶气声,却不是冲向李老栓,

而是像受到了惊吓,飞快地爬回了山洞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李老栓连滚爬爬地冲出弃老堂,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村里,拼命敲打儿子的房门。“鬼!

山上有鬼!在吃……吃人!”他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筛糠。儿子李壮披衣起来,

皱着眉听完,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恐,只有不耐烦:“爹,你是饿花了眼,看到山猫了吧?

快回去,让人看见像什么话!”左邻右舍被惊动,围了过来。听李老栓说完,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恐惧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诡异的沉默和回避。

“老栓叔,你看错了,那是野狗。”村支书吧嗒着烟袋。“弃老堂的规矩,不能破。

”族里最年长的三叔公,拄着拐杖,语气不容置疑。李老栓被半推半劝地,

又一次送回了弃老堂门口。他看着儿子和村民们冷漠甚至带着一丝厌弃的眼神,

突然全明白了。他们不是不信,是不愿信。他们怕的不是鬼,是破了这“弃老”的规矩!

比起虚无缥缈的鬼怪,他们更怕多一张吃饭的嘴,更怕祖辈传下来的“道理”被打破。

人性的凉薄,比山洞里的饿鬼更让他心寒齿冷。他站在弃老堂入口,

看着村民们举着的火把光芒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里面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终于彻底死心,不再哀求,转身一步步挪回那阴森的山洞。这一次,

他感觉走进的不是山洞,而是坟墓。2 噬亲李老栓没有再试图逃跑。

他蜷缩在离洞口稍近的地方,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怪物的黑暗。恐惧让他无法入睡,

山洞里其他老人微弱的呻吟和喘息,更添恐怖。后半夜,那“窸窣”声又来了。

李老栓屏住呼吸,看到那个大肚细脖的怪物再次出现,

这次它爬向了另一个还有一口气的老人。那老人似乎有所察觉,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徒劳地想挪动身体。怪物趴下去,李老栓清晰地听到皮肉被撕扯的细微声响,

和满足的吞咽声。他浑身冰凉,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就在这时,那怪物再次抬起头,

绿油油的眼睛竟然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李老栓的方向。

它似乎对这个一直盯着它的“食物”产生了兴趣,缓缓地爬了过来。恶臭扑面而来。

李老栓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

他感到一只冰冷、黏腻的手,碰了碰他的脸。他惊恐地睁开眼,对上那双绿眼。离得近了,

他才看清,这怪物的面容,虽然扭曲可怖,但依稀……依稀能看出点人样!

尤其是眉骨和鼻梁的轮廓,竟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怪物歪着头,像是在打量他。

它没有攻击,反而从身后拖拽出半块黑乎乎、像是肉干的东西,丢在李老栓面前,

然后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示意他吃。李老栓看着那疑似人肉的东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摇头。怪物似乎不解,用头蹭了蹭李老栓的手,

那动作竟带着一丝诡异的亲昵。接着,它转身又爬回黑暗深处。李老栓惊魂未定,

看着地上那半块“肉干”,恐惧之余,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那诡异的亲昵……还有这弃老堂的传说……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最老的老人酒醉后提起过,

弃老堂里死的老人,怨气不散,有时会变成“贪念极重、永世饥饿”的“饿鬼”,

而饿鬼最先找上的,往往是自己的至亲血脉……这怪物……莫非是……他不敢想下去。

天亮后,李老栓发现洞口那半块肉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

是几个新鲜的、还带着泥土的野山薯。是那怪物放的?它为什么不吃自己,

反而给自己找吃的?接下来的几天,怪物每晚都来。

它不再啃食其他将死的老人(那些老人也陆续断气了),只是围着李老栓打转,

有时会叼来些野果,甚至一只被咬死的山鸡。

它的行为越来越像……像一只试图讨好主人的宠物,

或者说……一个笨拙地想要照顾长辈的孩子?

李老栓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想取代。他开始大着胆子,在白天怪物消失时,

摸索到山洞深处。在尸骨累累的最里面,他借着缝隙的光,

看到岩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他用手仔细抚摸辨认,浑身血液都凉了——那刻痕,

是几十年前,他那个据说在饥荒年头主动走进弃老堂、最后尸骨无存的爷爷,

最喜欢刻来哄他玩的一个小木偶的图案!一切似乎都对上了!这饿鬼,

很可能就是他爷爷的亡魂所化!因为对阳世、对亲人的执念,因为饥饿,

化作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而它认出李老栓,这个流着相同血脉的孙子,所以非但不伤害,

反而用一种扭曲的方式“保护”他,给他觅食!“爷……?”李老栓望着黑暗,

颤抖着喊了一声。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声,那怪物(或许该叫饿鬼)爬了出来,

绿眼望着他,竟然缓缓地点了点头,大嘴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李老栓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不是吓的,是悲恸。为人性的凉薄,为这化作饿鬼却仍念着亲人的祖父,

也为这残酷恐怖的命运。3 饲鬼李老栓活下来了。靠着饿鬼祖父夜间叼来的食物,

他成了弃老堂里唯一的活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槐树村。起初是震惊和恐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诡异的气氛开始在村里弥漫。李老栓的儿子李壮,

在村民复杂的目光中,第一次主动来到了弃老堂外。他没敢进去,

远远看着气色甚至比进山前还红润了些的父亲,心情复杂。

当他看到洞口放着的新鲜野兔尸体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夜里,李壮带着媳妇,

提着一小袋粮食,战战兢兢地摸到弃老堂口。“爹……爹……”李壮小声喊着。

李老栓走出来,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爹,您……您真没事?”李壮把粮食递过去,

眼睛却不住地往山洞里瞟,“听说……听说有山神保佑您?”李老栓看着儿子闪烁的眼神,

忽然全明白了。他们不是来关心他死活的,他们是看到了“好处”。这饿鬼能弄来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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