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于周府幸存的几位来说,中秋宴的“琉璃烧烤”和“骷髅彩绘”余温尚在,新的惊吓礼包又已送达:全体围观群众。
宴席的残局还没收拾利索,空气中的焦糊肉味混合着琉璃冷却后的古怪气味,形成难以言喻的“周府限定款”熏香。婶母张氏,作为在场唯一还算四肢健全、能自由活动的长辈主要是因为她当时躲得够远,觉得必须站出来重振“家威”——主要是在镜璃身上找回场子。
她箭步冲上前,精准地揪住正准备深藏功与名、低调离场的镜璃的后襟,嗓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站住!你个天杀的小贱人!克死全家还不够,还想把我们都克死吗?!你这灾星也配上桌吃饭?你只配在阴沟里啃泥!”
说着,她猛地用力——
“刺啦——!”
质量上乘的锦衣应声撕裂,镜璃整个后背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原本或许该是光洁的肌肤上,一个狰狞的、暗红色的“贱”字烙伤,悍然盘踞在那里,触目惊心。岁月的痕迹并未完全磨平那深刻的羞辱,反而让疤痕显得更加扭曲。
然而,比这烙伤本身更让人震惊的是细节——那烙铁的形制,分明是由印章改制而成!
满堂宾客再次贡献出整齐的抽气声。好家伙,周家的瓜,真是又大又馊,还带连续剧功能的!
张氏见效果达到,更加得意,染着蔻丹的长指甲恶狠狠地朝着那陈旧伤疤抠去,试图用疼痛加深羞辱:“看见没?!这印早该烙透你的心肝!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
她话没说完,因为有人听不下去了。
“哐当!”
玄铁靴底碾碎青砖的暴响,如同平地惊雷,打断了她慷慨激昂的施暴演讲。
靠在角落,仿佛醉死过去的裴斩,动了。
他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戾气。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暴起,刺啦竟徒手将身上的斗篷,扯下下了!
猩红的锦缎,带着硝烟和一种独属于战场的苍凉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裹上了镜璃裸露的后背,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
奇迹般地,那斗篷上纵横交错的、上百道深浅不一的鞭刑血印,在接触到镜璃体温的刹那,竟如同活了过来,缓缓渗出暗红色的乌血痕迹——这些渗出的血痕,与镜璃后背那“贱”字烙伤的轮廓、甚至每笔画边缘的细微裂痕,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裴斩醉眼猩红,他看都没看那吓傻了的张氏,目光落在镜璃被斗篷半遮的脸上,嗤笑,语气带着荒诞的嘲讽:
“看看,老子挨的这几百鞭子……留下的印子,倒比你背上这个,更像你亲爹给你留的纪念。”
镜璃:“……” 谢谢,有被“安慰”到,但不多。
张氏被裴斩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和骇人的气势吓得倒退两步,股坐在地上,指着裴斩,嘴唇哆嗦,半天憋不出半句整话。
而刚刚扑灭身上火星子、头发烧焦大半、官袍变成洞洞装的叔父周永昌脚踝还疼着呢,见到此情此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理智彻底崩盘。他嘶声力竭地咆哮,声音因烟熏火燎而沙哑破音:“反了!全都反了!护院!家丁!给我上!乱刀砍死裴斩这条疯狗!砍死他!!”
早已埋伏在厅外,手持明晃晃刀斧的二十名壮硕家丁,闻令而动,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将裴斩和镜璃围在中央,刀光斧影,杀气腾腾。
宾客们再次熟练地抱头鼠窜,寻找掩体,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是经验丰富。
然而,面对如此围剿,裴斩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没有冲向任何刀斧手,甚至没有摆出防御姿态。他那双醉意朦胧的眸子,猛地锁定了大厅尽头,祠堂方向那庄严肃穆的祭坛。
在所有人包括镜璃以为他要冲向祖宗牌位寻求心理安慰或者口吐芬芳时,他却目标明确,直奔祭坛正中央那尊需要四个壮汉才能抬动的——千斤青铜饕餮香炉!
那香炉造型古朴,饕餮巨口大张,炉腹上似乎还刻着细密的文字,是某种家训。
周永昌见状,脸上露出扭曲的得意:“现在知道求祖宗饶命了?晚了!给老子砍……”
他“砍”字还没出口,就见裴斩单手抓住了香炉的一足。
然后,在全体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手臂肌肉贲张,爆喝竟将那千斤重的青铜香炉,如同拎小鸡似的,单手抡了起来!
香炉带起沉闷的风声,炉内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香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搞得乌烟瘴气。
裴斩狂笑着,腰身一拧,手臂奋力一甩——
“畜生!给你祖宗磕头!”
目标:正在叫嚣的周永昌!
青铜香炉化作巨大的黑影,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轰然贯顶!
“噗——!”
周永昌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颅骨瞬间塌陷下去,红白的混合物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喷溅而出!大部分都糊在了那尊飞来的香炉内壁上,将那炉腹上刻着的家训文字——“噬亲者亡”,染得淋漓尽致,红艳艳,白花花,堪称杰作。
香炉受此巨力撞击,轰然落地,炉身竟咔嚓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隐约可见内层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每个名字,似乎都曾被鲜血浸染过——那是镜璃家百口冤魂的名册!
裴斩踩着周永昌还在微微抽搐的尸身,靴底沾满红白污秽,他低头看着香炉内的“风景”,冷笑语气带着认真的询问:
“‘噬亲者亡’……懂否”
众人:……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死寂中,那尊裂开的香炉,因落地时的震动,咕噜噜滚了几下,从裂缝里掉出个圆溜溜、沾满香灰和神经血丝的东西。
那似乎是……半枚陶瓷制成的义眼?
镜璃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弯腰,将其拾起。那义眼的瞳孔处,似乎还刻着细微的纹路,是……貔貅?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陶瓷的刹那——
“呃啊——!!”
表现得狂霸酷拽的裴斩,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猛地单膝跪地!他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左眼,指缝间竟有血泪渗出!而他的右眼瞳孔,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骤然分裂成了双重影像!
他猛地抬头,染血的右眼死死盯住拿着义眼的镜璃,那眼神混杂着剧痛、暴怒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嘶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刺破了死寂的夜幕:
“谁准你……碰老子眼睛的!!”
镜璃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和血丝的义眼,看着他那双诡谲分裂的瞳孔,再看看地上脑袋开花的叔父,以及一屋子吓到灵魂出窍的宾客……
嗯,今天的周府,依旧热闹非凡。
俗话说,帅不过三秒。裴将军那声“谁准你碰老子眼睛”的怒吼余音尚在,他整个人就跟喝了假酒似的——哦不对,他是真喝了不少——一个踉跄,直挺挺地撞向了旁边的廊柱!
“轰隆!”
那根无辜的、需要两人合抱的廊柱,发出痛苦的呻吟,硬生生被他撞出蛛网般的裂痕。可见其失控的力道与……脑壳的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