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的玉盏碎声,比蟠桃宴上的仙乐更先刺破灵汐的意识。
第七日的晨光刚漫过天帝殿的鎏金瓦檐,她执针的指尖已抖得像风中残烛。第两百三十七位仙者的灵脉在金针下缓缓续接,可丹田处的仙力却如漏了底的玉壶,连凝聚最基础的 “凝针术” 都要咬牙撑着。老君昨日送来的凝神丹还在袖袋里,可丹药的清苦早压不住骨髓里的疲惫 —— 那不是寻常的累,是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点点抽走她的仙元,像暗夜里滋长的藤蔓,缠得仙脉发疼。
“灵汐上神,战神营急报!” 仙娥的声音带着哭腔撞进来,“萧彻将军的元神火突然反噬,仙医阁的诸位长老…… 都束手无策!”
灵汐猛地抬头,眼前的玉柱突然晃了晃。萧彻?三百年前蟠桃宴上替她挡下魔主一击的战神,那个锦袍上总沾着龙涎香的少年将军。她踉跄着起身,刚迈出一步,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 —— 是 “蚀仙咒”!天帝昨日亲手为她斟的 “庆功酒” 里,竟藏着这阴毒的咒术,专噬高阶仙者的本源仙脉。
“上神!” 仙娥想扶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灵汐看着自己的指尖,原本莹白的仙骨竟泛起淡淡的灰败,那是仙脉即将溃散的征兆。远处的蟠桃宴还在喧嚣,天帝的笑声透过玉帘飘来,温和得像淬了毒的蜜糖。她终于明白,所谓 “仙界唯一全科仙医”,不过是天帝养在医仙阁的 “灵脉容器”,等她耗尽仙力,那藏在她血脉里的 “上古全科仙脉”,就要被天帝亲手剥离。
元神火的灼烧感从虚空传来,那是她与萧彻三百年前结下的 “生死契” 在预警。她强提最后一丝仙力,想往战神营赶,可脚下突然一空 —— 瑶池的云阶竟在崩塌,无数淡金色的仙力碎片像碎玻璃般坠落,而她的仙魂,正被一股来自下界的力量狠狠拉扯。
是凡间的 “潜灵脉”!她在坠落的混沌中猛然清醒,那些分布在凡界山川里的灵脉节点,竟在此时发出强烈的共鸣,像在召唤她溃散的仙魂。耳边传来魔气的嘶鸣,她瞥见云层下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 是魔界裂隙,噬魂魔虫的气息正从那里溢出,缠上她的仙魂。
“萧彻……” 她想唤出那个名字,意识却骤然沉入黑暗。最后的画面,是玄色锦袍的一角在虚空中闪过,龙涎香的气息微弱却坚定,像一束光,追着她坠落的方向而来。
艾草的苦涩味钻鼻腔时,灵汐是被骨头缝里的疼醒的。
身下的木板床硌得她后背发麻,破旧的纱帐上打满补丁,阳光透过帐眼洒进来,落在手边一根凡铁打造的银针上 —— 那针锈迹斑斑,连最基础的 “灵淬” 都没有,是凡间村医才会用的东西。
“醒了?可算醒了!” 篱笆外传来粗哑的女声,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掀帘进来,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幺幺啊,你这孩子,上山采个药怎么就摔下崖了?要不是张婶发现得早,你这条小命……”
幺幺?灵汐想开口,喉咙却干得发疼。陌生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孤女幺幺,爹娘早逝,守着这间祖传的药庐过活,昨天去后山采 “还魂草”,撞见一团黑雾后失足坠崖 —— 那黑雾,分明是魔界的 “噬魂雾”!
她动了动手指,丹田处传来微弱的暖意,低头一看,一缕米粒大的淡金光点在皮肤下浮沉,那是她仅剩的仙力,连 “灵徒阶” 都够不上。凡胎的躯壳太脆弱,她稍一催动仙力,四肢百骸就像被针扎似的疼,比在仙界承受 “蚀仙咒” 还要难熬。
“王大户家的小厮又来了!” 张婶突然压低声音,往门外瞥了一眼,“说他家少爷的怪病要是再治不好,就要拆了你这药庐!你说你这孩子,逞什么能,王少爷那病,县城里的大夫都摇头……”
灵汐的心猛地一沉。怪病?她顺着原主的记忆往下挖,果然看到模糊的片段:王大户家的少爷王元宝,半月前突然浑身发冷,皮肤上冒出青紫色的纹路,疼起来满地打滚,县里的大夫只说是 “中邪”,连药都不敢开。
“扶我起来。” 灵汐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还带着幺幺的稚嫩,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去看看。”
张婶虽疑惑,还是扶着她下床。灵汐踉跄着走到药箱前,翻出原主藏在最底层的银针 —— 一共十二根,都锈得厉害。她指尖凝起那缕淡金仙力,轻轻拂过针身,锈迹竟一点点褪去,针尖泛起微弱的金光。
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个穿着绸缎的小厮抬着一副门板过来,门板上躺着个面色青灰的少年,正是王元宝。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还在发抖,裸露的手腕上,青紫色的纹路像活蛇似的游动,隐隐能看到纹路之下,有细小的黑影在***。
“噬魂魔虫!” 灵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魔界最阴毒的寄生虫,以生灵的灵脉为食,怎么会出现在凡间少年身上?
“你就是那个村医?” 一个穿着锦袍的管家从后面走过来,三角眼上下打量着灵汐,满脸不屑,“我家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这破庐!”
灵汐没理会他的威胁,蹲下身按住王元宝的手腕。凡胎的触感传来,少年的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潜灵脉被魔虫啃噬得七零八落。她从药箱里取出三根泛着金光的银针,指尖仙力微动,针尖瞬间凝起一层淡金的灵火 —— 那是 “灵徒阶” 能施展的最低阶 “焚虫术”,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已是极限。
“按住他。” 灵汐对小厮说。第一根银针刺入王元宝的 “百会穴” 时,少年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青紫色的纹路猛地暴涨,竟顺着银针往灵汐的指尖爬来!
“小心!” 张婶惊呼出声。灵汐只觉得指尖一麻,魔气顺着银针侵入体内,丹田处的仙力光点剧烈晃动,像要被吹散似的。她咬牙咬住舌尖,鲜血的腥甜让她瞬间清醒,另一只手迅速取出第二根银针,刺入 “膻中穴”—— 那里是凡人 “气海” 所在,能暂时压制魔气。
银针入穴的瞬间,王元宝身上的纹路停滞了一瞬,可紧接着,更浓郁的黑气从他胸口冒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张模糊的鬼脸,发出刺耳的嘶鸣。灵汐的额头渗出冷汗,她能感觉到,这不是简单的魔虫寄生,有人在王元宝体内下了 “寄生咒”,用魔虫培育 “蚀骨寒”,目标恐怕不只是一个凡童。
“还差最后一针。” 她喘着气,指尖的仙力几乎耗尽,眼前开始发黑。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瑶池,天帝的 “蚀仙咒” 缠上仙脉,而萧彻的元神火在远处燃烧,她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幺幺,不行就别撑着!” 张婶想拉她,却被灵汐躲开。她盯着王元宝脚踝处的 “涌泉穴”—— 那是魔虫的巢穴所在,也是最凶险的穴位,稍有不慎,就会引魔气攻心,让少年当场殒命。
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仙力全部注入银针,猛地刺了下去!
“啊 ——!” 王元宝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青紫色的纹路突然炸裂,无数细小的黑影从他皮肤下钻出来,在空中挣扎了一瞬,就被针尖的灵火烧成灰烬。可就在此时,灵汐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反噬力,她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药庐的门框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咳…… 咳咳……” 她捂着胸口,丹田处的仙力光点几乎熄灭。可当她看向王元宝的胸口时,瞳孔再次收缩 —— 少年的衣襟下,露出一小块黑色的结节,像颗发霉的豆子,正缓缓***,那是魔界 “寄生草” 的根!
“你…… 你到底是谁?” 管家脸色煞白地看着她,声音发颤,“普通村医,怎么可能……”
灵汐抹掉嘴角的血迹,扶着门框站起来。阳光落在她身上,凡胎的躯壳虽虚弱,可眼底却燃起了久违的光 —— 她不再是天帝手中的 “灵脉容器”,她是幺幺,是能在凡间用金针斩魔气的医者。
“告诉王大户,” 她捡起地上的银针,针尖的金光虽淡,却依旧明亮,“想根治少爷的病,就找出给他下咒的人。三天后我来复诊,记得准备好酬劳 —— 我要他家后院那株三十年的何首乌。”
管家还想说什么,却被灵汐的眼神逼退。张婶扶着她回药庐时,灵汐无意间瞥见远处的山道上,一道玄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锦袍上的星纹在阳光下一闪而过,龙涎香的气息顺着风飘来,微弱却熟悉。
是萧彻?他也来了凡间?
灵汐的心猛地一跳,丹田处的仙力光点,竟在此时微微发亮。她走到床前,掀开床板,露出原主藏在下面的旧账本 ——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附近村落的怪病:李家村的瘟疫、王家屯的失语症、张家坳的关节僵硬…… 每一处怪病发生的地方,都离凡间的 “潜灵脉” 节点不远。
她指尖拂过账本上的字迹,突然停在最后一页 —— 那里画着一个残缺的符文,线条扭曲,却隐隐透着 “锁灵阵” 的气息。
天帝的 “蚀仙咒”,凡间的 “锁灵阵”,魔界的 “寄生草”…… 这一切,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灵汐握紧手中的银针,针尖的淡金光晕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她知道,这场凡尘之旅,远比她想象的要凶险。而她手中的这根凡铁金针,将是她刺破阴谋、守护三界灵脉的唯一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