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仙离开青牛镇时,灵仙子给了他一油纸包伤药:“江湖不太平,你寻人的时候,别被黑刀门的人伤着。”他揣着药包,第一站就奔了离都城的醉仙楼。
彼时醉仙楼的后厨正乱成一团。首席厨子老周头坐在板凳上,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还从纱布缝里渗出来,学徒们拿着黑刀门的劣刀,切个萝卜都能崩飞三块。掌柜的蹲在灶台前叹气,见了鬼谷仙就摆手:“客官别进了,后厨连盘像样的菜都做不出来。”
“我找周师傅。”鬼谷仙绕开满地的菜叶子,把羽扇往灶台上一放,从包袱里掏出一把菜刀——正是铁匠师傅前几日刚铸的“片云刀”,刀身泛着淡青的光,刀柄是浸过桐油的胡桃木。
老周头眯着眼看那刀,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刀,指尖刚碰到刃口就颤了颤——这刀的弧度刚好贴合掌心,刃口锋利却不割手。他挪到菜板前,拿起一根白萝卜,手腕轻轻一翻,萝卜片就像雪花似的落在盘里,薄得能映出盘底的青花。
“好刀!”老周头的声音都在抖,“这刀……哪来的?”
“菜刀门,铁匠师傅铸的。”鬼谷仙把药包放在他手边,“我们要收弟子,传铸刀术,更传练刀功。你若来,不仅能把手上的伤养好,还能让你的刀工再上一层。”
老周头的手顿住了。他想起上个月被黑刀门人堵在巷子里的场景,那几个人穿着黑衣,用黑刀门的劣刀架在他脖子上:“再敢说我们刀差,就卸了你的手。”可眼前这把刀,让他想起年轻时刚当厨子的日子——那时还没有黑刀门,他用一把好刀,能把豆腐切得像发丝。
“我来。”老周头把刀紧紧攥在手里,“我老了,铸刀学不会,但我能教弟子们辨食材、练刀工。”
离开醉仙楼,鬼谷仙沿着官道往南走。在镇口馄饨摊前,他停住了脚。摊主是个穿旧秀才服的年轻人,正用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切肉馅,手腕一动,肉馅就细得像泥,包进薄得透光的馄饨皮里,煮在锅里也不破。“你叫什么?”鬼谷仙坐下,要了碗馄饨。
“破落第。”年轻人头也不抬,“考了三次科举都落榜,只能卖馄饨糊口。”
“想不想用一把好刀?”鬼谷仙把片云刀放在他面前,“菜刀门收弟子,不仅给好刀,还传练刀功,你这刀工,练个半年就能超过御厨。”
破落第切肉馅的手停了。他看着那把刀,又想起科举放榜时的场景——红榜上没有他的名字,爹娘在村口树下哭的模样,忽然就红了眼:“我去。只要能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干什么都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鬼谷仙跑遍了罗伊国的大小城镇。在菜市场,他找到了韭菜子——这小伙子帮人切菜,手速快得能看见残影,人称“快手韭菜”,却因为买不起好刀,只能用钝刀反复磨;在街头巷尾,他找到了班花子——乞丐出身,能用捡来的碎瓷片切菜,精准得能把菜叶切成同样大小,只因他乞讨时,总被饭馆师傅叫去帮忙切菜;在西域商队的歇脚点,他找到了雅格图——西域铸刀匠的儿子,家乡被风沙淹了,带着半本铸刀谱留在罗伊国,能一眼看出铁料的好坏;在酒楼后厨的柴房里,他找到了南孚次——无父无母的孤儿,每天偷偷摸后厨的刀,能凭手感说出刀的材质,却因为没钱拜师,只能砍柴;在镇西药铺,他还遇到了江泰子——灵仙子的伙计,懂药材特性,知道哪种矿石能让刀更锋利,却总说“这手艺没处用”。
当鬼谷仙带着六个年轻人回到青牛镇时,铁匠师傅正站在菜刀门门口等他们。风箱还在响,铺子里新铸了几十把菜刀,灵仙子则煮了一大锅姜汤,在门口摆了六碗。
“入我菜刀门,先守三条规矩。”铁匠师傅的声音不高,却让六个年轻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不铸劣刀,二不欺弱厨,三不忘练刀。你们能做到吗?”
“能!”破落第第一个躬身,韭菜子、班花子他们也跟着弯腰,声音撞在雾里,竟驱散了几分薄寒。
可他们没看见,镇口的老槐树下,一个黑衣人正盯着菜刀门的方向。花仙九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刚在邻镇杀了三个不肯归降黑刀门的厨子,涂谷巴让她来青牛镇“送个信”。她从怀里掏出一串鸡头,每个鸡头上都插着张黄纸,上面写着“识相解散,否则人头落地”,趁着雾浓,悄没声地挂在了菜刀门的门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