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内温度降到冰点。
我的意识也因缺氧而开始模糊时。
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
像是某种巨兽在地下咆哮。
是重型钻探机破开岩层的声音。
光,从头顶的裂缝中刺入这片黑暗的坟墓。
最初只是一道细缝,随后被迅速扩大。
明亮的探照灯光柱穿透黑暗,带来了希望。
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我得救了。
或者说,我的审判,开始了。
舱门被强行从外部破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尖锐。
几个穿着最高级别生化防护服的身影鱼贯而入。
他们没有理会我,而是迅速对车内环境进行检测。
手中的仪器发出微弱的蜂鸣。
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水晶尸体。
每一步都带着极致的谨慎,生怕触碰到什么不洁之物。
最后,一个没有穿防护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身材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作战服。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块坚硬的岩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
锐利得像盘旋在戈壁上空的鹰,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让人无所遁形。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冷漠而带着审视。
我以为我会得到一句安慰,或者一杯水。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
直接***了我的心脏,切割着我那脆弱的神经。
“为什么只有你活着?”
他叫魏东,来自军方的特殊调查组。
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递给我一瓶水和氧气面罩。
我贪婪地呼***纯净的氧气,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我狼吞虎咽地喝下半瓶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
才稍稍缓解了那种濒死的干渴。
“我......我不知道。”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却依然沙哑而虚弱。
魏东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绕着我走了一圈。
像是在审视一件可疑的证物,每一个角度都不放过。
“你不知道?”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与此同时,法医和科学家们已经开始了初步勘察。
我能听到他们压抑着震惊的低语。
那些科学家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细胞结构完全被取代,这是......生命的石化?”
“瞬间细胞结晶化......所有有机组织都......完全是晶体结构!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
“检测不到任何放射性元素,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化学反应。这......这违反了物理定律!我们现有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
魏东听着手下的汇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
他的表情越发凝重,但那双眼睛,却愈发锐利。
“调查报告。”他向身边的助手伸出手。
声音简短而有力。
助手立刻递上一份电子报告,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
“报告长官,‘远征号’在事发时处于全封闭的地下潜行模式。所有舱门从内部锁死,没有任何外力入侵的痕迹。车体结构完整,没有爆炸或外力撞击的痕迹。能源日志显示,灾难发生前一秒,钻探臂的能量输出达到了峰值的五百倍,远超设计上限。”
魏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
“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案。或者说,密室自杀案。”
他再次看向我,眼神如同X光般穿透我的身体,直达我的内心。
“林乔,地质学家,‘神之骨’项目的技术核心。现在,告诉我你的证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早已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力求清晰,不带感情。
“事发前,队长高博不顾操作规程,强行使用超频钻探。我们的目标是采集一块巨大的‘神之骨’核心样本,但能量读数已经严重超载,警报声此起彼伏。我试图阻止他,但我只是一个技术员,他根本不听。然后......就是剧烈的震动和刺眼的白光,我被设备冲击撞到了头,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我的证词清晰,逻辑完整,没有任何漏洞。
但魏东显然不信。他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
“你声称当时因设备冲击而昏迷,”他缓缓踱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带来无形的压力。
“却对高博违规操作、能量超载这些关键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你不觉得矛盾吗,林乔博士?”
我心中一凛,他抓住了我证词中唯一的破绽。
头部的剧痛确实让我短暂昏迷。
但灾难发生前的景象却刻骨铭心。
“那是灾难发生前的事!我当然记得!我甚至记得他当时狂热的表情!”
我忍不住反驳,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愤怒。
“是吗?”魏东不为所动,他语气中的质疑更重。
“那么,最关键的证物——那块引发了灾难的‘神之骨’核心样本,它在哪?”
我愣住了。
是啊,那块足有篮球大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核心样本。
那块我们耗费数年心血才找到的稀世矿物,它在哪?
调查人员几乎将“远征号”翻了个底朝天。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用最先进的仪器扫描过。
但遍寻无果。
那块引发了这场地狱惨剧的石头,在密闭的车厢内,凭空消失了。
魏东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双眼直视着我的眼睛。
距离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感受到他呼吸的冰冷。
“车里死了五个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和死者有尖锐矛盾。你对事发经过的描述充满疑点。现在,最关键的证物也消失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着我的神经。
“林乔,你似乎认定我是凶手?”我忍不住反问。
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愤怒和委屈,以及一丝绝望。
“我从不认定,”魏东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冰冷的姿态。
他的目光如同审判者般,“我只相信证据。而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他似乎认定了,我隐瞒了什么。
或者,我本身就是这起离奇悬案里,最大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