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墨线虽然细,却像是紧箍咒一样,一大团密密麻麻的藤蔓顿时就老实了,被墨线紧紧的禁锢着。
在藤蔓之间,我看到了一片衣角,我不会认错,这就是大甜瓜穿的衣服。
我拿着刀过去,把周围的藤蔓一根一根慢慢砍断,藤蔓很柔韧,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大甜瓜给弄出来。大甜瓜没什么事,就是脸上身上有些很轻微的擦伤,嘴巴里堵了一团绿幽幽的叶子。
“李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藤蔓的断口有血腥味,这东西很邪,不能留。”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时半会不可能离开王川山,要是留着这一团乱七八糟的藤蔓,估计后面还会引出什么麻烦。
我和玉芬齐心协力,把藤蔓一根一根的都砍断,然后用墨线捆成一捆。
地面上的藤蔓被清理干净,铁拐李还是不放心,要把藤蔓连根拔起。
玉芬一铲子下去,翻开薄薄一层土,一股腐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是一股很难闻而且很复杂的气味,我抽鼻子闻了闻,觉得里面夹杂着一缕尸臭。
我让玉芬小心一些,他顺着藤蔓的根部继续朝下面挖,挖下去大概有一尺多深,一团腐烂的不像样的衣服,就从土壤里被翻了出来。
很显然,土里埋着一个人,而且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过去给玉芬帮忙,铁拐李在后面压阵,两个人挖掘的速度就比较快,渐渐的,一具比较完整的死尸,就被挖了出来。
白八门的人见的死人可能比见的活人还多,各种各样的尸体对我来说已经算是习以为常了,但这具刚刚被挖出的死尸,却让人触目惊心。
根据我的经验来判断,这人至少死了有十年以上的时间,身上的皮肉几乎烂光了,骨头外面包裹着厚厚一层杂草烂泥。
地面上那团藤蔓,应该就是从尸体身上长出来的,尸体的鼻孔,眼眶,耳朵,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根须,整个腹腔完全被藤蔓的根给填满了。
这绝对不是偶然,肯定是懂行的人故意在尸体身上种下了这些藤蔓,归根结底,这些藤蔓还算是植物,可因为生长的方式不一样,还被人做过手脚,已经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上次我和玉芬进山的时候,没有在这条小河附近逗留,所以才躲过了一劫。
“李叔,这东西是不是得毁掉?”
“是得毁掉,让我先看看。”
铁拐李拿着一根钢钎,把骸骨外面包裹的泥巴一点点的刮掉。这人死去之后,就被埋在了附近,没有受到什么外界的影响,所以骨头保存的很完整。
铁拐李做事比较细致,用了很长时间,才把骸骨外面的泥巴给清理干净。死者随身没有什么物品,我和玉芬把那团烂糟糟的衣服翻找了一遍,毛也没找到。
玉芬刚才就差点吃了大亏,心里憋着一股气,从旁边搬了一块石头,就想把骨头给砸个稀巴烂。
“先等等。”
铁拐李拦住了玉芬,又把骸骨看了一遍,我发现,铁拐李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皱了起来。
“李叔,你看出什么来了?”
“说不准,我就是想着,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啥意思?”
“你瞅瞅。”
铁拐李用钢钎指了指尸体的左手,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骨骼清晰可见。随着铁拐李的指引,我才发现尸体的左手缺了小拇指和中指的指骨。
一个人如果缺少了两根手指,其实已经算是一个非常显眼的标记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拿捏不稳,完整的骸骨要是不动它,它会保持原样,但只要一动,骨头没有肌肉筋膜的保护,立刻就会散架。我不能保证尸体的两根指骨是不是无意中遗失了。
“不会,这两根手指啊,绝对不是他死之后遗失的,你看。”
铁拐李瘸着一条腿,跳到挖出的坑里,用手电筒对准了尸体的左手,在强烈的光照之下,我终于发现,尸体的两根指骨是被砍掉的。
“这人都化成骨头了,但看着这两根断指,我觉得......这是个以前认识的人。”
“他是什么人?”
“姓杨,叫杨大成,是白八门的人。”
“白八门的?”
“不仅是白八门的,而且还是......还是你师傅的伙计。”
白八门的抬棺人讲究头梁后杠六金刚,六金刚一般都是临时找的,但头梁后杠,基本是合作了很久的固定搭档,只有极少数的抬棺人独来独往。
二十年前,师傅的搭档就叫做杨大成。
对于白八门的往事,我知道的不多,跟着师傅学艺的时候年纪小,不懂那么多事情,师傅也很少主动跟我讲抬棺人的故事,这个杨大成,我真的是头一次听说。
铁拐李跟白八门一些人过去就有来往,和杨大成还见过两次,不过没有深交。杨大成这个人,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有力气,听指挥,手艺也不错。
但他唯独有个改不掉的毛病,就是喝酒,不喝酒的时候正正经经,喝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天南海北的胡吹。
如果只是吹吹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喝酒会误事。早些年,杨大成就因为喝酒耽误了两次大事,差点就收不了场。等酒醒之后,杨大成肠子都悔青了,前后两次剁了自己两根手指头。
十几年前,就有传言说杨大成死了,而且在死之前,杨大成又是因为喝了点酒,引出一场大/麻烦,波及了整个白八门。
可以说,白八门里面至少有好几个人,是间接死在杨大成那张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