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月华客栈清风阁内。
萧洆来回踱步,常易坐在凳上手肘撑桌,眼睛随着萧洆的步子来回转动。
突然他停下脚步,想到那日王掌柜同他讲述父亲遇袭之事后,王伯派出去的人反馈现场并无他父亲的尸体,而死去的王将军又穿着父亲的盔甲,他反复回想其中,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朝廷也派人沿路搜寻了几遍,也都一无所获。
前几***不死心,偷偷和常易去遇袭地挖开已经埋好的尸体,虽然尸体已腐烂,但萧洆还是很确定,他父亲不在其中。
他不相信父亲已身亡,可为何活着又迟迟不露面,众人曾猜测他并未离开颐疆关,或者是和王将军兵分两路回京,王将军身着他衣只是为了迷惑他人。
可若他还在颐疆关,西蛮人进攻他不可能不现身,不可能不顾颐疆关身后的百姓;若是和王将军兵分两路,算来早就可以进京无数次了。
担心祁王的不止他和祁王妃二人,还有那帮想置他们于死地的背后人。
虽然北阳都在传祁王已遇袭身亡,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把暗害的责任都推给山匪,可明眼人都知道夺位之争,最有可能下手的,是自己的手足。
所以一日找不到祁王的尸首,他们就要多担惊一天。
可多日过去,连一封报平安的书信都没有,萧洆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安全,身边是否有人相助,他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达京城城门下,柳祺祯拉直缰绳勒马。
陆莞萩:“吁~超风停下。”
三匹马乖乖停下,柳祺祯伸长脖子看旁边熙熙攘攘的流民人群,以及排得老长的入城队伍
。
距离太远他只看到城门下的官兵接过面前人递来的纸,又上马车查探。
柳祺祯掀开门帘:“师傅,入城好像要检查。”
柳敬闻言起身出了车厢,站在车辕边往前眺。
柳敬:“阿寅,你下去前面问问,怎么回事?”
高寅应声而出下了马车,飞奔至城门下,刚想问话,外围的官兵以为他是来捣乱的流民便将他推开。
他只好往回走,走到一辆马车旁边,车夫看起来比较和善,他问道:“老伯,请问一下现在入城是需要查什么吗?我看前边的官爷都要从每个人身上接过纸来看。”
车夫:“现在入城难,官兵查的是路引照身贴,没有这些一律不给进城。”
高寅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查这些才能进城,要是入京有急事,又没有置办路引和照身贴那岂不是会耽误?”
车夫:“唉~你且看看这周围的人群,这都是逃难的流民,上头怕城门大开流民涌进抢掠京内百姓财物,就只能这样管制咯。”
高寅:“那么多流民,即使不给入城,那朝廷都不管吗?”
车夫慌忙道:“哎小兄弟你可别再问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快走快走。”
高寅又一路小跑回到马车上,跟几人道:“问到了,官兵查的是路引照身贴,没有路引的不给进城,我们两旁聚集的都是各地逃难而来的流民。”
祁王撩开窗帘,地上坐着、躺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男女老少妇孺皆有。
马车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披着乱糟糟的发坐在地上,用手上的树枝不停扒拉地上的泥土。
旁边还有一个大约五岁大的孩童,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眼里满是期望。
老翁嘿嘿笑了一声,从泥里揪出一只比他手上树枝还小的蚯蚓。
用手轻拍去蚯蚓身上沾的泥土,然后送入孩童口中。
陆莞萩看到这场景先是震憾,随后胃里一顿翻江倒海,差点没控制住。
祁王脸上的愁容就没展开过,看到此场景后更是越拧越皱。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tຊ什么,***人群开始站起来往同一个方向涌动,在前面的一些人刚站起来就被后面跑上来的人挤到又摔倒。
坐地上的老翁惊恐看着周围向前冲的人群,挣扎起身将孩子拥入怀中紧紧护好。
祁王将窗帘放下起身,柳敬也赶忙起身捉住他手臂:“齐大人。”
“不用担心,我下去一趟”祁王面上淡淡道。
陆莞萩听到掀帘声音回头看到祁王,见他扶住车厢要下马车,忙将超风的缰绳丢给柳祺祯去扶人。
祁王一瘸一拐走到爷孙俩面前,蹲坐下来和他们视线平齐。
老人对面前这个魁梧的汉子满是警惕,躲在怀中的孩子也一脸害怕的表情。
祁王从衣襟内掏出一块干粮递给爷孙俩,老翁咽了口水并没有接,撇开眼没说话。
乱世中,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对人施舍,想必是意有所图,老翁抱着孩子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祁王拆开干粮包装,掰下一块往自己嘴里送,边咀嚼边开口问:“可否能向老伯打听件事?”
老翁和孩子眼睛盯着那块干粮干咽口水,老翁回:“可以。”
祁王:“前面一群人往前跑,闹哄哄的是在哄抢什么?”
老翁顺着他看的方向瞟了一眼,道:“那是祁王府和瑨王府的下人在施粥。”
祁王:“那您和孩子怎么不过去?”
老翁唉了一声:“争不过他人,前两日好好排着队的,被几人强行***,与他们理论还被打了,老身子骨了,经不起。”说完撩起一边的头发,颧骨边有一块青紫淤青。
祁王攥紧拳头,继续问:“那这孩子的父母呢?”
问到此,老翁没绷住,双手捂住孩子的耳朵,声泪俱下道:“原本是一家逃难,在路上儿子被打得丢了半条命,儿媳被山匪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前些日颐疆关被攻折损了不少兵,朝廷为守住北阳国土继而征兵,为了能领到那点军饷养活我和孙子,我儿去参军了,去之后就没了消息,乱世之中,人人都只为自保,我老了死了一了百了,我就怕我孙儿无人照拂。”
孩子被捂住耳朵,听不太清祖父说的话,他抬眸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用沾满泥的小手擦去老人脸上的泪珠。
祁王听到颐疆关出事便紧张起来,将手中的干粮塞到孩子手中。
旁边虎视眈眈的两个男人看到爷孙手中的干粮后,互相使了个眼神,刚走上前两步,便被祁王一个眼神震慑住,灰溜溜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