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我们两人闲着没事，便开始聊了起来。
我一边紧紧跟着鬼差那匆匆的步伐，一边时不时扭头看向赵顺。
眼神中既有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那恐惧让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又有与他交流的强烈渴望，目光里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赵顺则是亦步亦趋，身子微微前倾，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努力让自己的脚步跟上节奏。
同时侧着脸看向我，神情专注地倾听着我的话语，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个字。
走着走着，我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猛地踉跄了几步，差点狼狈地摔倒在地。
赵顺见状，脸上瞬间闪过惊慌之色，赶紧伸出手来。
那手迅速而有力，想要扶住我，嘴里还忍不住惊呼：“小心！”
稳住身形后，我冲他感激地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继续刚才的话题。
而赵顺的脚步也变得更加小心谨慎，目光时不时紧张地扫向地面，眉头紧皱，似乎在提防着还有其他的障碍物。
我们的双手不自觉地摆动着，那双手微微颤抖着，仿佛这样能让紧张的心情稍微得到一些舒缓。
偶尔，有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吹得我们的衣角疯狂翻飞，头发凌乱地舞动，可这也没能打断我们的交流。
赵顺努力稳住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喘着粗气问道：“你的《红楼梦》写完了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嘴唇微微颤抖：“还没有呢。”
赵顺接着追问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急切和期待：“那么，你想好结局了吗？”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随之垮了下来：“己经想好了，本来打算把结局写完的，但可惜上天不让我如愿啊。”
赵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急切和期待，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的眼神变得遥远而深沉，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看向无尽的虚空：“结局是所有人都死了。”
赵顺露出惊愕的表情，嘴巴大张，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疑惑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喃喃自语道，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悲哀：“红楼梦，红楼梦，其实就是一场梦。
这是一场我不愿意醒来的梦。
我曾经多次修改过这个故事，原因是我不敢写、不愿意写也不想写。”
赵顺眉头紧锁，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疑惑不己：“为啥不敢写？
那为啥又写出来了？”
我苦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家中被贬想必你应该是知道的。”
赵顺忙不迭地点头，脑袋像捣蒜一样：“知道，难不成有隐情？”
我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眼神中透着绝望和决绝：“嗯，跟当今天子有关。
我也不怕你知道，反正现在人己死，万事皆空，说了也罢。”
赵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竟与天子有关？
义兄可否细讲？”
我苦笑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表情痛苦而扭曲：“当时我家因一些琐事得罪了朝中权贵，那权贵与天子关系匪浅，便借机在天子面前进了谗言。
其实被贬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得知了皇家的一些丑事。
天子本就有除掉等心思，我家中又不懂暂避锋芒，就此便遭了难。
我写这《红楼梦》，原是想借书中故事抒发心中愤懑，可又怕招来更大的祸端。”
赵顺皱起眉头，额头上的纹路显得更深了，犹如刀刻一般：“那后来怎又决定写了？”
我神色落寞，目光中透着无尽的凄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实在是心中愁苦无处宣泄，想着即便身死，也总要留下些什么。”
赵顺重重地长叹一口气，满脸的惋惜，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世事无常啊。”
就在这时，鬼差猛地回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怒喝道：“休要再聒噪，快走！”
那声音仿佛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赶忙噤声，脚下的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紧紧跟在鬼差身后，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赵顺这时又压低声音，嘴唇微微颤动，用仅能让我听到的音量悄悄问道：“你甘心吗？
就这样死掉。”
我一脸苦涩，脑袋低垂，无奈地微微摇头：“不甘心又如何，人己死。”
赵顺眉头紧锁，眼中燃烧着怒火，拳头不自觉地紧攥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宁做厉鬼不投胎也要看到结果。”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警惕与惊慌：“怎么？
你想害我？
害我投不了胎？”
赵顺急忙摆手，神色焦急而诚恳：“怎么会，我只是替你不值，如果我没猜错，你那会儿说你中毒，想必定是天子的手段。”
我神色黯然，目光呆滞，轻轻点了点头：“嗯，应当是。
可惜了我死了，活着的人总会活着。”
赵顺的眉头皱得更紧，满脸的愤懑之色：“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怨恨？”
我苦笑着摇摇头，脸上的肌肉***着，仿佛在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怨恨又能怎样？
我如今不过一缕幽魂，在这地府之中身不由己。”
赵顺咬了咬牙，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从牙缝中狠狠挤出话语：“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轻易认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无尽的黑暗，喃喃道：“不认命又能如何？
这地府的规矩岂是我能违抗的。”
赵顺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规矩是人定的，若真有冤屈，就该去争去斗。”
我沉默片刻，嘴唇紧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莫要再说了，小心被鬼差听到，又要受罚。”
赵顺冷哼一声，一脸的倔强与不屈：“怕什么，左右不过一死。”
这时，前方的鬼差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这边的异动，猛地回头，那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怒喝道：“都给我安静！”
我们顿时噤若寒蝉，身子忍不住颤抖，不敢再出声，只是彼此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不甘和无奈，那深深的无奈仿佛要将我们的灵魂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