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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楚站在那里,稳住情绪后,心中仍是颇感不快。

她一向自诩擅长揣度人心,可此时却忽然发现,对于沈钧这个众人眼中荒唐至极的纨绔王爷,他什么心思,她竟一点也猜不到。

头一次,她意识到沈钧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在床上。

“我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扮作小太监接近孤?可是有什么目的?”

这时候,以为自己不再对女人过敏的太子高兴够了,就想起来要追根究底了,立即点着姜楚问道。

“回殿下,奴婢是御前宫女,今日的确是奉圣上旨意前来给殿下送晚膳,只是来之前,奴婢听说殿下不喜宫女近身,担心进不了东宫,害怕受到责罚,这才出此下策……”

姜楚立即恭敬地道。

“你撒谎!”

可太子却皱眉驳斥她,“孤只是被女人碰到身上就会起红疹,又不是看一眼就会!你若真的奉了父皇的旨意,东宫的人绝不敢拦你!

“孤要听实话!

“若你再扯谎,孤就治你一个意图谋害储君的罪名,命人将你拖出去打板子!”

“殿下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姜楚见他不好糊弄,只得连忙做出惊吓害怕的样子,当即往地上一跪,言辞恳切可怜地说道,“奴婢真的是御前宫女!只是今日才到御前伺候,圣上派奴婢来给殿下送晚膳,御前就有人与奴婢打赌,赌奴婢近不了殿下的身,奴婢一时心中好强不服,这才打听了殿下的事,故而扮作小太监。”

不是她不想把沈煜要她伺候太子布菜的皇令说出来。

只是,她不知道沈祁对女人过敏,沈煜这个做父皇的能不知道吗?

若她道出实情,那岂不是在告诉太子,你父皇想要故意看你过敏吗?

这搞不好,她就得落得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所以,姜楚绝对不能把沈煜给供出来。

这么说来的话,沈煜要她勾引沈祁,莫非是对沈祁这个太子心生不满?

而沈祁若一直无法克服对女人过敏的毛病,往后又如何能为皇家传承子嗣?这储君之位当真还能继续稳坐吗?

沈煜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此时,姜楚跪在那里这般思索着,按在地上的左手却忽然被人轻轻拉起,迫使她不得不跟着直起身来。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头顶传来沈祁的声音。

姜楚抬眸看向他,而后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虽然来之前用清水清理过了,可到底没有用药,手背上被烫伤红红的一片,起了一层水泡,更不用说,她还被容妃的绣鞋狠狠碾了一脚,当时就血肉模糊了。

“莫不是御前有人欺负你?逼着你来东宫,想要你惹了孤受罚?你为了自保,不得已才假扮小太监接近孤?”

沈祁见多了宫人之间互相欺凌的丑事,自以为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便也就不怀疑她的接近是不怀好意了。

只见他眸色认真地望着姜楚道:“你治好了孤对女人过敏的毛病,孤愿意给你出头,算是作为报答,告诉孤,是御前的哪个奴才欺负你?”

少年太子,眼神赤诚。

和他对视的这一刻,姜楚清楚地意识到,他此番话皆是出自真心。

可她能说吗?

想也知道绝对不能的。

太子贵为储君,可容妃也绝非等闲,她不仅自己得宠,母家亦是颇为得势。

尽管姜楚真的很想报复容妃,却也知道,仅仅是这点恩情,不足以让太子为了她得罪容妃。

最重要的是,容妃育有三皇子。

太子若对付容妃,三皇子岂会坐视不理?

他若出手,便会将事情发展到储君之争这样严重的程度,而罪魁祸首,却是姜楚这么一个小小的身份卑微的宫女……

此事且不论沈煜会是什么态度。

甚至都不说容妃会不会加倍报复她,首先宗政皇后知道了,绝对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届时姜楚岂会还有活路?

“殿下心性纯良,奴婢心存感激,可奴婢只是不小心,自己弄伤了自己罢了,实在没有谁欺负过奴婢,今日之事,实在是奴婢一人之错,还请殿下责罚。”

最终,姜楚抽出自己的手,也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罢了,你也有你的苦衷,孤不逼你,这样吧,孤派人送你去太医院,再着人跟父皇说一声,就说是你在为孤布菜时,不小心被孤误伤了,要你休息一段时日再去御前伺候。”

沈祁话语温善。

然而到底是做惯了太子的人,便是为姜楚好,一番话也仍是说得颇为霸道,不容半分忤逆。

“奴婢多谢太子恩典。”

姜楚只有应下。

毕竟若再推辞,便等于不知好歹,太子也会对她失去耐心的。

她随着东宫的人,再次去了太医院。

卫太医见到她又是手受伤,且还是同一只手,都有些无奈地笑了:“阿楚姑娘,你这是打算每半个月,就到我这里点个卯吗?”

姜楚也颇为尴尬地一笑。

却不知东宫里,沈祁正向沈钧央求着:

“小皇叔可否帮帮我,去御前替我向父皇传个话,顺带在命人查一下,方才那小宫女的手到底是怎么伤成那样的?”

“倒是头一回见到太子对一个女子,如此关心。”沈钧瞥他一眼,却没有应下。

“这不是自打六岁时发生那件事以来,我头一回对一个女子竟然不过敏吗?”

沈祁温纯一笑,“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因为我事先不知道她是女子,可是方才我故意拉她的手又试了一次,你瞧,真的没有起红疹子!

“小皇叔,你说孤这是只对她不过敏呢,还是真的好了?”

“此事倒不难办,太子只需今晚找两个女人,一试便知。”沈钧把玩着手里的折扇,闻言,就这般颇为吊儿郎当地说道。

“小皇叔又拿我开玩笑!”沈祁瞬间耳朵红了。

“太子,我可不是开玩笑。”

却没料到,沈钧竟是忽然正襟危坐着道,“圣上今日给你送的这两道菜,都是荤菜,他这就是在敲打你呢!若你始终无法克服害怕女人这个毛病,你觉得你的储君之位,还能继续坐得稳吗?

“殊不知容妃和三皇子,还有他们背后的容家,可都是对你虎视眈眈着呢!”

沈钧一番话下来,说得太子不得不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情间溢出一丝凝重。

沈钧则点到为止。

起身手里的折扇敲了敲他的肩头,便提步走了。

“小皇叔,记得帮孤给父皇带话!”

见他走远了,沈祁才忽然如梦初醒,连忙朝着他大喊道。

沈钧并未回头,就那般背对着他抬了抬手里的折扇,叫人不知是应下了,还是不肯。

待姜楚在太医院包扎好伤口回到御书房,迎面就与沈钧碰上。

她愣了一瞬,而后连忙退至一旁,向他行礼。

却见沈钧眼神冷冷,目不斜视,竟是完全无视掉她一般,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只带起一股无情的冷风,仿佛二人之间昔日的缠绵温存,只是一场已经被人遗失在角落里的虚幻旧梦。

毕竟是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啊。

姜楚看着沈钧渐渐远去的冷漠背影,心中更为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听从沈煜的话,被安排进秦王府的后院。

否则,此刻她已然被遗忘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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