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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金陵脑中一阵嗡鸣,仿佛有什么在轰然倒塌。


当年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时,是楚寻逍捡到了她。


他予她温饱,教她在这天地间立足的本事,现在却说……是个错误?


陆金陵怔怔定在原地,意识都开始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再度打开,季云宛走了出来。


看到陆金陵,她脚步微顿,视线下移,瞧见她胸口晕染开的猩红后,眼神一凛。


“伤口什么时候撕裂的?跟我进去,我给你上药。”


说着,就要拉着陆金陵进房。


陆金陵却没动,脸上的笑容苍白:“师父不想见我,换一间吧。”


季云宛一噎:“你们师徒,一个比一个犟!”


她说着,带着陆金陵走去了别间。


屋内,季云宛帮陆金陵包扎着。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剜腐肉,到撒药粉,她愣是一声都没吭。


直到季云宛说:“寻逍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能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就说明早就将你当做自己人了。”


陆金陵没有跟她争辩。


就是因为了解楚寻逍,她知道只要是师父亲口说出来的话,就一定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后悔收下自己了。


陆金陵心脏一阵阵发紧,她暗暗缓了好久,才向季云宛请求:“季医师,能帮我个忙吗?”


她从怀中拿出一支貂毫笔:“帮我把这个送给师父,就说是你送的,不然我怕他不收。”


楚寻逍爱习字,紫貂罕见,陆金陵整整守了半月才猎到一只,制成了这支笔。


季云宛却拒绝了:“你的心意,得你自己亲手去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陆金陵手中握着貂毫笔,心知估计是送不出去了。


她憋着满腔愁绪从禅房走出,浑噩间,竟来到了大殿。


脚步迈进去的那刻,陆金陵却霎时顿住。


殿中,楚寻逍站在那里,还是那身素白僧袍,眼眸微垂,似一尊神佛,孤寂清傲。


陆金陵不受控制地走上前,轻声唤:“师父。”


香火弥漫中,楚寻逍缓缓睁眼。


那寒潭般的漠然,令陆金陵胸口一窒。


他的目光从前尽览万里山河,现在悲悯地望着天下苍生。


自始至终,没有给她毫分。


如神话传奇般的楚寻逍,真要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吗?


陆金陵忍不住劝:“师父,战事未平,敌国虎视眈眈,大宣朝还需要您。”


楚寻逍语气浅淡:“有你这个女将军,够了。”


陆金陵不甘追问:“那崇武军您也不管了吗?”


崇武军是楚寻逍一手带出来的私兵,宣崇帝觊觎良久,定会借机发难。


楚寻逍却说:“我相信你会护住他们。”


陆金陵本来还想问那季云宛呢?他也能舍下吗?


但她怕听到那个回答。


沉默良久,陆金陵只能无力的问一句:“师父,您当真不打算还俗了吗?”


楚寻逍道了声佛号:“贫僧心向菩提,不会踏出这道寺门,再入红尘。”


“施主,请回。”


话落,他闭目开始诵起了经文。


阳光洒下来,给楚寻逍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人不敢亵渎。


陆金陵却看得心冷,仓促转身逃离。


她没去御赐的宅邸,而是回了镇国大将军府。


这是楚寻逍的家。


陆金陵也是在这里长大,此刻看着府中熟悉的一花一草,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她对楚寻逍的心思从没想过要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


无论楚寻逍想做什么,她只希望他能如愿。


哪怕是……出家。


这天之后,陆金陵没再去打扰楚寻逍。


只是在京中四处收揽上好的沉香,亲手磨出了一百零八颗珠子,串成了一串念珠。


可当陆金陵拿着念珠,欢欢喜喜的跑去灵栖寺时。


却听佛堂里传来季云宛轻柔的诵经声。


再走近,就看到楚寻逍也在里面,正手持狼毫将季云宛念的经文,一字一字誊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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